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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四】

    荀文若至少提出了“离婚”这件事,即使是极苍白的反抗,也是跟曹孟德表达了他的态度。餐桌之下,孔明紧紧地握住了止不住颤抖的手,指甲嵌进皮rou带来鲜明的痛感,他却握得更紧了些,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出缺乏血色的苍白。

    那他和刘玄德呢。

    这两年来的逡巡拖延、自欺欺人,又是为什么呢?

    尽管在对关云长的最终调查结束之前的两个月中,诸葛孔明带着全体季汉员工夜以继日的加班,寄希望于将漏洞提前补上使检查方撤诉,但最终还是没能赶上。尽管如此,他们至少做到了将关云长可能面临的刑期将缩短不少,季汉股价也因此开始慢慢回升。夷陵谈判经过两个月的僵持不下也算是勉强有了个结果,季汉和孙吴各自做出了让步,刘玄德放弃了对孙吴的强行并购,而孙仲谋则解除了原孙吴首席执行官吕子明的职务,作为关云长被孙吴拉下马的“交代”。至于关云长和吕子明原先分别持有的股份,双方进行了交换,由荆州分部持有吕子明的股份,而关云长的股份则被转让到了孙吴,某种程度上倒是进一步巩固了孙吴和季汉之间千疮百孔的长久联盟。

    这个最终结果为诸葛孔明带来了极大的名望——所有的经济学家、风头咨询师都在紧紧地盯着夷陵谈判的最终结果,与“在沉默中爆发”的赤壁谈判不同,但凡关注一点时事的人都明白,夷陵谈判无论是孙吴胜还是季汉胜,都将彻底改变未来几十年的医药市场。而医疗是百姓的命根子,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如果此时被打破,势必要造成很长时间的药价疯长,一时许多城市出现了市民哄抢药店的闹剧。而最终双方能够各退一步取得和解,稳定了市场,无疑是“共同”取得了更大的胜利,这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局面,媒体自然将赞誉归功于一直在积极协调此事的双方执行官。既然吕子明已经作了夷陵谈判的祭品,那功劳就全都落到了诸葛孔明和接替吕子明的陆伯言身上。

    但诸葛孔明心里清楚,实际上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各退一步”。季汉在这次事件中算是有惊无险,而孙吴则丢了他们煮熟的鸭子。孙仲谋本可以趁他们经历此难拿下荆州分部,他心里打的算盘也必然就是这样的。他们之所以没这么做,一方面是诸葛孔明要马季常带到夷陵去的电脑里有孙吴与海关私下交易的详细记录,以这个做文章足以在两三年内彻底切段孙吴的海外货源,另一方面则是马季常的意外被诸葛孔明精心包装,故布疑阵,网路上铺天盖地的谣言一日胜过一日,“买凶杀人”“黑帮公司”等等危言耸听的消息闹得是满城风雨,使得舆论的矛头直指孙吴,逼得他们不得不暂退一步。

    马季常被从夷陵紧急转院到成都之后在ICU呆了一个星期,每天探视仅有一个小时,基本上都是他弟弟幼常在那里陪着,等到夜深了,孔明把夷陵谈判需要的材料都交接完了,会悄悄用自己发明的开锁器撬开病房,带着小提琴溜进去,给季常拉几首他喜欢的曲子。

    以前马季常求他拉两首曲子的时候,他总是故意改调子,变音阶,把曲子拉得面目全非。年轻人虽然不愿意,但又敢怒不敢言,只能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叹气。但这一次孔明一板一眼,老老实实地对着谱子从头拉到尾,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强重符号,没有错改任何一处情感色彩。一曲终了,诸葛孔明甚至顾不上与季常道别便匆匆而去。他能呆的时间不长,必须在护士巡夜之前溜走,否则医院就会加强防范,第二日便断断没有这样的空子可钻了。

    他当然知道ICU探视要规定时间的原因,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会造成什么问题。

    在他看到季常回来的那一眼就明白了,他是挺不过这一回的。

    传说诸葛孔明迷信得很,信风水,信星相,信天,信命,凡是可以证明不了的东西他都相信。

    是真是假,时至今日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人人都信他迷信。

    那他便真迷信一回吧。

    听觉是人类最顽强的感知,这是哺乳动物多年来昼伏夜出习性遗留的本能。越是身体一动不能动,眼前一片漆黑,越是要竖起耳朵。他不想马季常听到的最后消息是心电图停跳发出的声音。

    想到夷陵谈判大局已定,明日就是合同正式签署的日子,孔明便多留了一会。一曲终了,他睁开眼睛看向马季常,却发现不知何时季常已经清醒,他浑身到处都是绷带,脸上又带着氧气面罩,眼睛只是一条缝,却明亮得像是秋日的星河。

    “季常。”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发抖,但事实是他没有。他的声音依然平稳、坚定、温和,就像他曾经像马季常讲授比较优势,讲授市场均衡,讲授一切他奉为真理的东西,“你会没事的。医生说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马季常眨眨眼,苦笑着摇摇头。一瞬间诸葛孔明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出来,毫无遮蔽地暴露在空中,旁观着哪个名为诸葛孔明的躯壳慢慢跪下,以近乎祈祷的姿态倾身靠近马季常,小心地取下他的氧气面罩。

    “老师。”这病房太静了,因此他微弱如游丝的声音在孔明耳边也如同雷鸣一般,“太好了,真的是老师……我还以为是录音带呢。”

    “你别着急,季常。”孔明抚摸着他的额角,动作轻的如同触摸一只蝴蝶,“我马上打电话给幼常和你爸妈,他们会来陪着你的。”

    季常看着他,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他慢慢点了点头,“老师身体好了吗?”

    “我好着呢,季常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孔明笑了,苦咸的液体滑下来,从唇角烙到喉头。

    “夷陵……董事长那里,我把资料送到了……一切都……”

    “嗯,夷陵谈判没问题,荆州也保住了。”孔明觉得眼前一片湿润明亮,季常的笑开始模糊起来,“都是多亏了季常,这次谈判成功你是首功。等季常好起来,可别忘了跟董事长要奖励。”

    马季常嘴唇翕动着,孔明忙凑的近了些,“老师……不要在乎我的死,人……总是要死的。不要责怪自己。”他忽然咳嗽起来,孔明忙把手放在他胸口帮他顺顺气,却不敢用力,怕压着他的伤口适得其反,“老师再给我拉一曲吧。”

    孔明点点头,“那就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奏鸣曲》,好吗?你最喜欢那首。”

    马季常慢慢摇了摇头,向他伸出手,孔明忙双手握住,“老师拉一首自己写的曲子吧。”马季常的声音忽而变得很清亮,“我喜欢听老师拉曲子。”

    “我写的——”孔明一愣,“但——”

    诸葛孔明不在乎生,也不在乎死。他只是没找到比活着更值得耗费精力的事情。

    他曾以为自己是这样的人。

    他曾经确实是这样的人。

    “好。季常。”孔明扬起嘴角,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最后一次松开了。

    刘玄德是在马季常追悼会的前一日回来的。

    在结束夷陵谈判的当天中午他收到了马季常的死讯,比实际时间晚了大半天,想来是成都的人怕影响他谈判。虽然发件的确实是孔明的邮箱,但看措辞不难看出不是他本人所写。他本想打个电话,输入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又删除了。

    即使不需要亲口问他,刘玄德也知道他正忙。虽然谈判已经结束,但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至于忙什么,他不必问。

    在夷陵谈判前关于马季常意外真相的各种说法闹得沸沸扬扬,却在夷陵谈判结束半天后迅速烟消云散,雷厉风行手段利索,不难看出是谁在幕后推波助澜。

    即使是身在夷陵,刘玄德耳边也传来了许多半遮半掩的非议:季汉无人不晓诸葛孔明与马季常既有师生之情又有世交之谊,平日里马季常对诸葛孔明的亲近与崇拜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可是在马季常出事之后,外界的人还没说什么,诸葛孔明便自己搬弄是非大造声势起来,弄得逝者身后不得安宁。虽说是为了季汉,未免也太过无情了些。

    刘玄德听了便忘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诸葛孔明向来是利用流言的高手。

    在他和诸葛孔明婚后的第二年,季汉收购了大汉的荆州分部。当时业界便普遍猜测这预示着孙刘联盟即将迎来崩溃,为此公司股价出现了持续性小幅下跌,不过很快这样的忧虑便被“季汉董事长刘玄德正与孙吴董事长孙仲谋之妹孙尚香热恋中”的消息冲淡了。

    而真相是,在“刘玄德与孙尚香”被“狗仔”“偷拍到”“约会”,“携手”进入酒店的当晚,刘玄德拂开了孔明额前汗湿的发,从微蹙的眉心沿着他挺拔的鼻梁一路印下细碎的吻,手指描绘着那人紧勾在他腰侧的大腿柔软的线条,着迷地看着孔明眼角旖旎的桃红不断加深。

    他洗了澡出来见诸葛孔明裹着浴袍斜靠在床头一边喝牛奶一边看报表,唇上还有一层白胡子,忍不住笑了,走过去又吻他。锋利如刀剑的嘴唇吻起来是软的,还带着奶香味,他只觉得心都变成云彩飘上了天。

    “孔明。”他靠在床的另一侧把玩着对方的手指,“等过了这一阵子,公司情况都稳定了,我们就公开好不好。”

    “不是已经公开过了吗。”诸葛孔明声音还有些慵懒的沙哑,不过眼睛完全粘在屏幕上,“翼德觉得自己平白小了一辈,都要气死了。”

    “我不是说这种公开。”刘玄德靠的近了些,还是坚持不懈地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明白我的意思。”

    孔明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平板转过来,“我们不是谈过这事了吗,现在不是时候。”他纤长的手指插进玄德发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我知道这段日子你心里不舒坦,等时机合适你会和孙尚香和平分手。人都是健忘的,只要同时放点有刺激性的消息转移公众的注意力,不消一个星期大家就都会把你和孙尚香的’恋情’忘的干干净净。你若是担心这次的事对孙尚香影响不好,我之前就已经跟孙仲谋商量好了,她答应和你演这么一出的条件是,事情一结束由孙吴和季汉出钱送她和她的恋人移民欧洲,他们会在那里结婚定居。从此以后你们俩天各一方,自然也再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玄德没说话,只是捉了诸葛孔明的手,把他的指尖贴在唇边。孔明想顺势抚开他紧皱的眉头,却被他躲开了。

    孔明转了转眼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眉眼和嘴角都弯弯的,“你是怕我吃醋?”他故意凑在刘玄德耳边轻声说,平日里清冽的声音此刻软酥酥的,羽毛一样刷过他的鼓膜,“我先生真体贴。”

    那时诸葛孔明私下里总称呼刘玄德为“先生”。刘玄德一开始不愿意,总觉得这称呼太生疏,要他称呼自己的名字,孔明却不以为意。“我又不是复古之人。称你先生,不仅不生疏,还是天底下最亲近的称呼。”

    刘玄德被他弄的头昏脑胀,险些又被糊弄了过去,急忙稳住心神坐正,“我不喜欢现在这样。”他摇摇头,“如果你是顾虑季汉的舆论的话,曹孟德可以大张旗鼓地宣布他和荀文若的事情,虽然一开始确实有质疑,但后来大家不也都认可这是件好事了吗?我们怎么就不行?”

    孔明又笑了,“因为季汉和大汉不同,我和荀文若也不同,你和曹孟德更不同。你长得比他好看。”

    刘玄德皱皱眉,“你就知道说好听的糊弄我。”

    “我可没有。”孔明脸上倏尔褪去了玩笑的神色,虽然只松松垮垮地套着浴袍,潮湿的发梢还有些滴水,但却莫名让刘玄德紧张起来,仿佛他们现在就坐在谈判桌上,“其一是你与曹孟德家庭情况确实不同。虽然曹家的曹子桓曹子建都是非婚生子,但他们至少是在曹孟德身边长大的,与荀文若的关系,至少就能够了解到的消息来看,还是不错的,没什么太大矛盾。而公嗣从小与你分离,虽然将来势必还是要回到你身边来的,但现在孩子年纪还小,我担心你过早地公布了这件事对你们父子将来亲密关系的建立会有影响。”

    “你是担心阿斗不喜欢你?”刘玄德略一思索,“不会的。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说不定比起我更亲你呢。”

    孔明闻言似乎有些惊讶的抬眼,不过也只是无视了他的打断,继续刚刚的话题,“其二便是大汉的总经理荀文若。荀家一个世纪以来一直是大汉最重要的股东之一,而荀文若虽然不是荀家家业的继承人,他婚前手中握有的大汉股份也相当可观。曹孟德必须大张旗鼓地宣布他与荀文若的婚事,而且越高调越好,因为他们的婚姻产生多大的舆论影响,曹孟德在大汉的存在就能被多大程度的合理化,他在大汉进一步扩张权利就能获得多大的筹码。而就大汉的利益而言,他们俩的婚姻是曹孟德对大汉的’忠心’最直观的,也是唯一的保证。什么时候他俩的感情出现问题,什么时候曹孟德就要彻底与大汉撕破脸了。两个人表面上看是办公室恋情修成正果,实际上是实打实的商业联姻。与其说是婚姻,不如说是大汉和曹孟德的博弈更贴切。”诸葛孔明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过说实话,曹孟德和荀文若两人皆身在局中,能不能看清这一层就难说了。”说到这里,他长舒了一口气,表情也不再沉重了,眉眼间带着暖色的笑,“再说了,曹孟德长得那么不尽人意,又生性风流,年轻时攒了一笔荒唐账,所以他结了婚塑造浪子回头好男人形象有利于他们公司形象。你长的好看,人品又好,所以你保持单身形象对我们更有利呀。”

    刘玄德不说话,也没笑,只是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再忍忍。”孔明浅浅地叹了口气,抱住了他。两人的心口贴在一起,心跳声彼此交融。“就当是为了季汉。为了我。”

    “嗯。”刘玄德点点头。孔明散发着和他相似的沐浴露气味,闻起来暖烘烘的,像是面包、牛奶和一地清澈的晨光。

    “你别担心。”孔明又说,“那些我都不在乎的,你也别太在乎。日子那么长,在乎的东西多了,就走不到头了。”

    “嗯。”刘玄德又点点头。

    其实那时候他想问孔明,孔明总说他不在乎这不在乎那,他不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真正在乎的又是什么呢?

    但那时候刘玄德没有问,他只是把诸葛孔明抱的更紧了些。

    追悼会那天孔明没有来,做司仪的马幼常只轻描淡写地说他有事,因而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都说他是问心有愧,诸葛孔明又是那么迷信的人,是害怕马季常身后报复也不一定。陪同父亲出席的刘公嗣一直战战兢兢地察言观色,生怕父亲脸上有一点不悦的神色。

    但刘玄德全然好似没听到那样,脸上出了哀恸外没有别的表情,沉静的好似一潭水,却看的刘公嗣更加胆战心惊,他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感从在机场接到父亲起就一直隐隐约约缠绕着他,如今越发强烈了。

    诸葛孔明不仅是制造流言的高手,同样也是处理流言的高手,“马季常意外之死”在夷陵谈判期间万众瞩目,却没有人想想如今追悼会上怎么会连一家媒体也没有。

    事实证明,诸葛孔明的确极有先见之明,机关算尽,甚至精明到了令人害怕的程度。

    正是因为追悼会现场没有一家媒体,季汉集团的董事长在马季常葬礼上突然心悸昏迷的消息才能够在第一时间被压了下去。

    诸葛孔明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刘公嗣正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抽一抽地流泪,脆弱地把头埋的极低。赵子龙坐在他身边尽力劝着他,见诸葛孔明来了便给了他一个为难的颜色,孔明来的时候已经大致了解了刘玄德的病况,便冲子龙点点头暗示他先去忙别的。

    “公嗣。”他强压下心头翻涌上来的疼痛,“现在去洗把脸,会去帮你爸收拾住院需要的东西再送过来,然后打电话叫律师过来赶在手术前核对遗嘱。”

    “继父……”刘公嗣抬起头,模糊的泪眼看清他之后却哭的更伤心了,“我去不了,还是叫别人去吧。我现在什么也想不了,爸——爸他……我不知道怎么办,万一要是他……”

    “万一要是他出了事,你就是临时董事长。全公司的人,从我往下都指着你拿主意,到时候你也要哭着问怎么办吗?你要问谁?你能问谁?”诸葛孔明的声音让他自己都觉得冷,他说的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在空气里结成冰,刺入他自己的胸膛。刘公嗣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止住了哭泣,慌慌张张地站定了,“那我现在——”

    “你别自己开车,坐公司的车回去,现在就停在后门。一路上不明电话一个都不要接。”诸葛孔明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想去触碰那枚戒指,但那里是空的,于是他把拳攥地更紧了些,“别慌张,想想你父亲如果遇到这种事他会怎么做。”

    刘公嗣还是定定地看着他,表情是一片空白。他强压住心头的剧痛,摆出自己所能做出的最严厉的表情瞪着他,“刘公嗣,你现在只有一个任务。”他飞快地取出一个橡皮筋,“你把这个套在手上,然后坐上车,期间你每打一次退堂鼓,你就弹一下橡皮筋,回来后我要你告诉我你弹了多少次。”孔明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血流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冲刷过鼓膜。初次见刘公嗣他还只是个小学生,有些畏惧又有些好奇地跟在生疏了的父亲半步远的位置,打量着他和刘玄德在荆州拥有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几时对阿斗这般严厉过。

    奇迹般地,刘公嗣冷静了下来。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几乎是机械性地接过橡皮筋照做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孔明站在走廊上目送着那个年轻的背影,恍惚中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刘玄德,一时眼泪上涌湿了眼眶,于是眼前一片朦胧,两个背影净越发相似,恍惚间成了一体。

    诸葛孔明不知道的是,在他把橡皮筋递给刘公嗣的那一刻,季汉集团年轻的继承人眼中的诸葛孔明疲惫而一丝不苟的身影亦与他向来严厉不苟言笑的父亲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