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Jade or Aventurine

    笼罩于茨冈尼亚星上方的硝烟,盘桓了一个半宇宙月后,才稀释到了足够恒星舰穿过的透明度。

    市场开拓部的报告丝毫不错,这颗星球贫瘠、破败,看不出任何投资价值,甚至不值得任何期待,因为哪怕从最基本的星球寿命来说,极差的星际环境也预示着可能在不到一百年里,它就会被周围三大星区间拉扯的引力给撕碎。

    但战略投资部的二把手「钻石」,依然选择带队亲自考察一遍这个已经被放弃的目标。

    茨冈尼亚刚经历过一场规模庞大的内战,百年硝烟落幕,当权政府被武装力量扯下了台,但新上任的草莽之流也只是让这颗星球滑入了更加罪恶的深渊。

    钻石对这里落后又蒙昧的社会结构毫无兴趣,让公司里仅仅位列P26的职员去为银河系的未来写一份规划,也不一定会比这里的现状更荒谬了。

    他只关心这里唯一尚有可能性的资源——“人”。

    他的手下为他从茨冈尼亚的各处搜集了十二名孩子,外形年纪在10岁到15岁之间,太小的距离可用之年还有太久,成本太高;太大的则往往本性难移,教导效果不佳。

    这些素材每个都奄奄一息、遍体鳞伤,并按照钻石的指示被装进了救生舱。但这些胶囊状的睡眠舱里只被设定了最低限度的维生模式,及至回到钻石购下的私人星球,其中的五名孩子已经死去。

    剩下的七个孩子和来自其他星球的幸存儿,被一起送进了这颗星球上的堂皇私宅——或者可以换一个更精准的称谓,是战略投资部的后备人才遴选基地。

    钻石并不亲至此地,但覆盖整颗星球的监控系统忠诚地为他记录着每个孩子的表现。

    暴力、交易、谎言,在强烈的求生渴望驱使下,任何一处净土都会变成地狱。一个月后,他看着最后剩下的名单,薄薄三页,将三个最不想死的孩子的人生压成一纸之间。

    男人的指节叩在页边,他似乎并不是真的关心他们的生平,偏头问向递上资料的副手,“你的意见呢?”

    副手斟酌着比对了三个试验品的优劣,一号更能忍耐,只是稍显犹豫,二号最漂亮,懂得进退取舍,想必未来更能派上用场,至于三号,天生的小偷和骗子,杀心也重,不堪大用。

    显而易见,他有所偏颇,极大概率收了某种形式的贿赂。

    钻石点了点一张好看的脸蛋,那就选这个吧,顺便给我安排一次与他的见面。

    副手及其他手下得到的消息显示,钻石先生挑选了星球本地的早春莅临,而按照惯例,他最多只会在预定时间的一天前抵达。

    正是这种对经验的盲信让这些看监控的家伙们掉以轻心:对外来者的疏忽使得他们没发现钻石实际提前了半个月就登陆了星球,对内在者的轻视则导致了更严重的问题,一号二号不知何时起就从监控中消失了,最终站在钻石面前的那个幸运儿,变成了评价最差的三号。

    钻石看着身前瘦骨嶙峋的孩子,男人轻易记起了他的出身,但就像彼时茨冈尼亚的糟糕与落后触动不了他的心弦一样,他对这个孩子能够脱颖而出的手段也并不好奇。

    钻石摘下了手腕上的一串珠串,碧翠玉珠种水上乘,连投下的影子都是剔透绿色,落在从未见过奢侈品的穷孩子眼中,却完全不知道价值几何。

    但他天然能感应到这份贵重,面前的高大男人将这串石头放到他手里,微笑道,“你要把它藏满三天,不被任何人找到,然后你就通过了。”

    许多年后,当砂金再一次回忆这次考验,依然会有深远的恐惧自骨髓中泛起,钻石留给他半天的准备时间,接着通知了星球上的所有人员,他偷走了钻石先生的贵重饰品。

    但砂金并不因此而感到怨恨,在他还不算长的人生里,这种程度的诬陷甚至都不能让他觉得冤枉,被出卖和背叛本是他命运的常态。

    可他仍然会在保安们的搜捕里感到恐惧,在被抓住逼问和殴打时感到疼痛,但这就是生存,他用上了所有求生技巧,一次一次逃脱、躲藏,成功诱使游戏的另一方误以为他多次转移了赃品,那些保安们甚至相信他把目标藏进了身体,就在那个传说中茨冈尼亚的男孩会多出来的xue里。

    在最后的四个小时里,他费力和他们周旋,最后故意败露被四双手抓到,兴许是三天来的失败已经被那个猜测扭曲成了怒火中烧的性欲,抓捕者们迫不及待地按着他,撕掉他身上也是从别馆里偷来的衣服,掰开他的腿,甚至已经不急着去找到主人的失物,而是先用yinjing捅进了这具身体。

    轮jian也是需要时间的,砂金保持着清醒度过了最后的这段时间,午夜钟声敲响,钻石的声音通过耳麦送进这群男人脑海,瞬间冰冷地浇灭了所有兽欲。

    只剩砂金被留在这里,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走廊另一头出现的男人。

    他此刻下体还在流血,浑身剧痛,但这种仍然活着的实感已经令他感到欣喜到颤抖。虽然,在男人真正走到面前的那一刻,他仰头看着这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降下的华美尊像,有一瞬间感到恍惚——我这样的命,就算再努力活下去,是不是也就是一直受难而已?

    钻石难得有一丝好奇,“你藏在了哪里?”

    少年抬起手指,指了指钻石的腰间,西装外的长风衣上有一根垂下的宽厚腰带,“……我把它拆开了,缝进了这件外套里,正好被您拿走穿上了。”

    “很好。”钻石赞许了他一句,脱下外套裹住了他,“以后它是你的了。”

    这句话中指代的“它”,起初一直被砂金理解为指外套,他连其中藏着的珠串都不敢肖想。

    彼时的砂金在别馆生活了半年左右,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一切知识,终于了解了这个宇宙的万之一二,却还没有自己的名字。不过似乎也并不需要,因为在这里,只有一批沉默的崭新安保,和无尽的资料陪伴着他。直到钻石又一次来看他,并且叫他“翡翠”,他的表情很惊讶,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钻石当时那句话的本意,甚至是他可以拥有“翡翠”这个新名字。

    “这太贵重了。”砂金低声,却没有直接拒绝,诱惑太大,他也不舍得。

    他反复阅读过那美丽翠玉的相关知识,知晓翡翠这一矿石种类的庞大与驳杂,于是出身微贱的少年为自己挑选了一个不那么张扬的名字——我叫“砂金”就可以了。

    但他也在心中默默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能将这个名字多保留一段时间吗?我想在未来某日,能与它足够相配。

    维里塔斯·拉帝奥给出了一点作为听众的反应,“据我所知,贵司的战略投资部中如今确实有一位「翡翠」,不过,应当是位女士。”

    “是的。”砂金笑眯眯地点点头,开着玩笑揶揄,“你还挺关心我们嘛。”

    “臭名昭著罢了。”

    砂金无所谓他的攻击,今夜的讲故事兴许更多是一种自我回忆和陶醉,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薄醉微醺,灯光下面颊浮现浅红。

    砂金用手背贴着脸颊,“没错,没错……那我说点你大概不知道的,「石心十人」是个历史悠久的组织,其中的每个代号都是从最初就流传到现在的,钻石先生的前一任也是钻石先生,再前一任,似乎是钻石女士,翡翠也是这样……”

    维里塔斯流露质疑,“但从你的故事来看,在你大概还只有……十五、十六左右?钻石就已经认为你可以进入这个部门的最高核心?”

    砂金将目光投向窗外,喃喃低语,“是啊,或许正是如此……不过这就又是一件,我如今也不确定的事了。但总而言之,这个世界不会事事顺遂,那个时候,能如我心愿的事更是不多,钻石先生并没有听见我内心祈求的能力,他后来就叫我砂金,自然更不可能在部门里为我保留,那个代号最后被一位优秀的前辈取得。我很尊敬她。”

    他用了尊敬一词,巧妙遮掩了自己对此事的任何情绪。

    但维里塔斯忽然意识到,如今的「砂金」就是石心十人之一,他这一股来自卑贱尘泥的崭新力量,不知取代了哪一块古老的宝石,将自己的代号刻进了高阁,将本来低廉的砂金石,捧至高昂丝座。

    于是,他对这个故事的真假更加报以怀疑,但砂金的讲述还在继续。

    夜还漫长。

    *

    成功留下后的第二天,砂金得到了一次全身检查。

    他自己也记不清自己的年龄了,被问到这项时显出窘迫,从骨龄测算来看,他身体的发育程度远比健康的同龄人要糟糕,首要原因是营养不良,再次则是长年的受虐。

    尤其是他的yindao。

    私人医生温和地要求他打开双腿以供检查,砂金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紧张地看了一眼房间另一侧的钻石,他期待年长的男人能来阻止,但他的希望落空了。

    砂金认命一般打开了腿,他扶着自己的大腿根部往外下压,露出其中常被蹂躏的部位,低声念出曾经奴隶主的命令,“请cao我的脏屄。”

    私人医生尴尬地愣住了,他退后一步讪笑,“不是这个意思。”

    被嫌弃和拒绝往往意味着更可怕的后果,砂金颤抖着用手指扯开红肿的花xue,“求求您……cao我吧……”

    医生匆忙收起诊具,这个少年,比起身体上的创伤,显然精神上的问题更加严峻,他必须去和他的主人说明。

    钻石让他先行离开了。床上的这个少年是从一个当地贵族家里捡过来的,他料到过他的思想会被茨冈尼亚的文明程度局限,只是不太清楚有多深重。

    砂金被“客人”拒绝了两次,现在缩起了身体不知会面临什么,钻石从他面前走过,留下一句,去楼下吃饭。

    砂金无声地踩下台阶,暗暗发誓这一回一定要好好表现,绝对不能再次失败。餐厅桌上菜肴琳琅满目,飘发阵阵香味,砂金空虚的胃袋一阵饥饿绞痛,他默默盯着钻石坐进主位,餐巾展开,刀叉列好,男人向他宣布,可以开始用餐。

    于是砂金跪在地上,如一条母狗般爬进桌底,找到了主人的裤管,他回忆着曾经最受喜爱的那名奴隶的样子,手掌应该怎么抚摸主人的膝盖?怎么样能让主人舒服开心?他小心地将脸凑进男人的双腿之间,他忍不住想,好饿啊,好想喝一口汤啊,其实主人射出来的这种东西,又不好吃,又填不饱肚子。

    下一刻,一双手猛得抓住了他的衣领,钻石直接把他从桌底拎了出来。

    砂金吓了一跳,紧接着听到男人冰冷的命令,“去墙边罚站。”

    砂金张了张嘴,当然不敢为自己分辩,他低头走了过去,贴着墙壁站好。

    钻石用完一餐,佣人们来来回回十数次,没有一个人看过墙边的砂金一眼,最后一杯餐后酒呈上,钻石端起酒杯走到砂金面前。

    “饿吗?”

    砂金抬头看着他,在这里的一切都和曾经的常识大相径庭,他不知道该选择哪一种回答。嘴唇颤动片刻,身体率先发出了饥饿的鸣叫。

    但男人充耳不闻,依然在面前僵持,砂金试探着说,“是的,先生。”

    钻石的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抬起砂金的脸后将杯中的酒液灌了进去。

    少年喝得咳嗽不止,但美酒也如甘霖,他努力卷入口中,吞下咽喉,身体饥渴地抓住每一丝生的希望。

    鲜红的液体从唇角留下,男人又问,“酒和jingye,哪个更好喝?”

    少年的神智被酒精熏染,醉意柔化了他的畏惧,脱口而出真心话,“我更喜欢这个,先生。”

    钻石低笑一声,松开他的脸颊,用指节轻柔地揩过少年嘴角的红酒,他俯身与这双眼睛平视,瞧瞧,一双连银河都没怎么见识过的双眼,怎么算得上污秽?

    他的嗓音低沉又蛊惑,“很好,我的孩子。记住,在我面前,要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