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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中也颇派了些人手在这周遭,因而赵灵得了机会来看他。那时何燕常并不怎麽笑,整个人都有些淡漠,有时不知怎麽就被触怒了,会突然发一顿脾气,惹得曹真的药僮有些惊怕。就好像春日里河水中巨大的浮冰一般,顺流而下,不知何时就会撞着甚麽,发出一声闷响,让人胆颤心惊。罗俊青私下里也同他说,觉着何燕常有些变了。那时他还极为不安,觉着这样的教主以前竟然是从未见过的,便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也觉着心慌。如今却大不相同,赵灵在这里待得十分快活,每日里都紧紧的跟着何燕常,便是树上落了只喜鹊,他也能同何燕常说上十来句话。何燕常到了後来,终於忍不住嫌他聒噪,又因着在这里无所事事,便想起要教他剑法。若是教中之人知道了,必然说他赵灵又拣了个极大的便宜。十日之後,曹真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竟比说定的日子还早了好些。赵灵惊讶极了,只是看他脸色极其的难看,原本的笑意也凝在脸上,呆呆的看着曹真翻身下马,拴也不拴就急急的朝屋中走去,这才回过神来,也慌忙的跟在他身後追了进去,说,“喂,怎麽了?你怎麽这样慌张?”曹真一路纵马疾驰,浑身都是热气,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见他跟来,便问:“教主在麽?”赵灵压低了声音说:“在午睡呢,你干吗?”曹真拦住他,说,“你先不要进来,我有件极隐秘的事要同教主说。”赵灵一下不乐意了,想,你曹真晓得甚麽隐秘之事!又想,甚麽事也等教主醒了再说!只是看他脸色哀伤懊恨,心里一沉,想,难道是教主身上的毒?还不及开口发问,便被曹真一把推搡出去,说,“你在门外等着。”曹真掩上了门,他这一路马不停蹄,此刻仍旧喘息未定,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他知道他一直向何燕常隐瞒此事已是不该,如今又为此事一路折返,前来恳求,更是荒谬之极,可是他却不能不试。何燕常原本只是小憩罢了,曹真的马一路狂奔而来,他听到马蹄声,便已然清醒过来。曹真听他呼吸,便知他已然醒来,缓缓的走上前去,跪在他面前,想要屏住呼吸,镇定片刻再开口相求,只是浑身颤抖,竟然不能镇定。何燕常突然说,“若是此间之外的事,便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曹真愣了一下,几乎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何燕常竟能未卜先知,晓得他要说的是甚麽不成?但片刻之後,他又觉得,是他多心了,何燕常如何会知道他要说甚麽?他着人偷寻沈梦,将其收留,又亲自抽身去探望那人的事,除了他的心腹,再无别人知晓的。他镇定了一下,然後鼓足了勇气,开口同何燕常说道:“教主,他快要死了,你去看他一眼罢。”三何燕常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意料之外,只是片刻之後,却又漫不经心的说道,“他是谁?”这话不似问他,倒好像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曹真见他脸色淡漠依旧,彷佛并无丝毫的在意,心便急急的往下沉。何燕常等了等,不见他回答,彷佛觉得有些奇怪,便又问道,“怎麽?你说他要死了,到底是谁要死了?”曹真突然很是害怕。何燕常的口气极为平淡,似乎并没甚麽异样,可不知为何,他的背後却全都是冷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回教主的话,我是说沈梦。”何燕常静了静,曹真的心急促的跳了起来,他又惊又怕,担心得不得了,不知这人如今会做出甚麽,说出甚麽来。何燕常原本只是半倚在木枕之上,此时终於坐了起来,伸手去摸挂在一边的外衫,曹真连忙去取了递与他手中。何燕常披上了,才不以为然的冷冷说道:“他一向命大得很,又怎麽会死?当年罗钦灭他家门,他不是也好端端的活下来了?”曹真见他口气如此冷淡,不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开口说道:“教主,他……,”他说到这里,突然惊觉到一件极要紧的事,便慌忙改口说道:“教主,当年他与黄谌下毒之时,用了己身之血以做毒引。因此解你眼中之毒,也要寻到他,用他的血做引来解。只是属下寻到他时,他已经有些疯癫了,……又不知因何伤到了心脉,虽然属下尽心救治,可还是一日日的……”曹真说到这里,想起初时寻到沈梦的情景,心里竟然有些难受。他偷偷的看了何燕常一眼,看这人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的惊诧或难过,竟然觉得十分失望。他年少时流落江湖,曾欠过沈家一个天大的恩情。後来入了教中,若是在中原选购珍贵的药材,也时常请威远镖局押运,连银子也给得丰厚许多。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被何燕常知晓了沈家的威名,有时教中押运甚麽,也交与沈家去办。曹真曾想,若不是因了他的缘故,是不是这两人永远都不会认得?他见过沈雁林少年时丰神俊秀的仪容,那时还替恩人觉得欢喜,想,这少主若是长成了,必然是一方人物。後来在教中看沈梦低头站在何燕常身後,光华尽敛,便想,原来世事如此无常,竟不由得替他难过,只是何燕常终究是一教之主,他又觉得沈梦对何燕常,似乎也当真有些不同,便也不曾说过甚麽,只是在教中之时,尽其所能的照拂着沈梦些罢了。後来教主与赵灵失去踪迹,沈梦做了代教主,自那之後,许多的事交叠而至,一件紧接着一件,竟教人没有丝毫的喘息之机。得知沈梦谋害教主一事时,他当真是大吃了一惊,之後仔细想想,似乎竟也不太意外。只是其中的是非曲折,却又不是他一人所能评说的了。只是在教中之时,曾听费清同人说起过沈梦,说似乎有人在关外见过此人,因此布置了下去,教人严加寻访,拿住了就速速的来报。费清的本意是要将此人防住,不要被他当真闯入教中来。曹真想起沈梦当初下毒之事,直觉沈梦的毒引或许与众不同,不然如何这样难解?竟然谁也不曾告诉,独自去寻了沈梦。他偷偷的做这件事,或许也是为了教主解毒,可还另有些不可告人的缘故,就连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他也不过是为报答沈家当初的恩情罢了。可是当真寻到了沈梦,见着了这人疯癫糊涂的样子,看着他怀里那颗彷佛是人头的事物,他只觉得毛骨悚然,心中十分痛惜,想,这个人好端端的,怎麽变成了这个样子。曹真将沈梦带至最近的一处药庄,先替这人扎了针,安了神,让他睡着了,这才将他怀里那颗骇人的物事夺走丢弃了,又命药僮将这人身上的污脏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