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囚困（H）
“我……的肚子里有个孩子？”方多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李莲花盯着着他的肚子，“你不知道么？” 方多病想要摇头，却因为xue道被封，不能动一下。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竟然怀孕了，至于这个孩子，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 可是面对李莲花的质问，他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得知自己有孕的瞬间，方多病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有过一点开心，但随之而来的，是恐惧和害怕，他无法想象自己要孕育出一个生命来。 他更害怕，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会像他一样，与常人不同，然后被人厌弃，没有爱，也没有家。 方多病脸色惨白，再不开口问李莲花是不是李相夷了。 仿佛，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似的。 李莲花发觉到他的不对，只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问什么，莫说这十年了，就算是方多病的过去，他都从来没有了解过。 他也没再问孩子的父亲是谁，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些年方多病都是和谁在一起的。 十年了他都不能放下，一直在找师兄和这个让他牵肠挂肚，日思夜想的人。结果到头来，师兄一直在骗他，对方根本没有死，还谋害他们师父，炼制痋术，企图改朝换代，颠覆朝廷！至于方多病，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人，没想到他已经和旁人孕育生子了…… 实在，让他嫉妒不已。 这种情绪他很少有过，可一旦有了就实在难以压制。他已经不是少年剑神，有什么不满就会问出来，他变成了李莲花，十年来放不下的人，如今已经在自己面前了，再去纠结孩子的问题，似乎毫无意义。 这一夜，两人再赴巫山，胡闹了一夜。到了后面，他二人都十分默契的谁也不再发问。 方多病不再质问李莲花是不是李相夷，李莲花也不再问他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天光大亮，屋里的红烛还在燃烧，李莲花解了方多病的xue道，却没有解开束缚他的锁链。 他怕这人再跑了，只能用这种最原始最粗暴的方法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却没想到临到早饭时候，方多病忽然开始发烧。 李莲花这些年混成江湖名医，也不全然都是糊弄人的，寻常的头疼脑热他自然没有问题，可任他再怎么诊脉方多病都没有得病。 他脉象是不怎么好，但那应该是怀孕所致，除此之外，他似乎一切都很正常，甚至这人样貌都一如往昔，年轻好看，是他最爱的样子。 李莲花将病恹恹的人抱起来，把粥递到他嘴边劝道，“方多病，你若再不吃东西，你腹中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方多病昏昏沉沉中听到这句话，心中居然有些开心，保不住就保不住吧，也许这孩子生下来，并不会活的很开心。 反而从他肚子里离开，去别人家，才会身体健康，幸福快乐。 方多病居然迷迷糊糊中笑了笑，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却忽然动了一动，让方多病心抽痛了一下。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又不敢。 李莲花摸了摸方多病脸颊边的泪水，又摸到他脉息有些不稳，急忙给他体内注入内力。 这人整整一日都不吃不喝，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方多病醒了，可他一醒来就摸摸自己的肚子，摸到那微微凸起的位置还在，笑容又僵滞了。 “他为什么还在？” 一旁守在他身旁的李莲花听到他这声呢喃，有些不解，“什么还在？” “孩子啊……我要饿多少天，他才会离开。” 李莲花听到他这句话，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方多病点点头，“不想……” “为何？因为你讨厌孩子的父亲么？” 李莲花面上不显，心中却涌起一股希冀，然而方多病却又摇了摇头，“不讨厌，我害怕……我不能生下孩子，若是，他像我一样，也是个阴阳同体的怪物该如何？他都会动了，我好怕，我怕他以后质问我，为何要把他生下来……” “你不是怪物。”李莲花想去拥抱这人。 方多病却扯着身上的锁链递到他面前，让他看，“我若不是怪物，为何你们都要锁我！” “你们？还有谁锁过你？”李莲花盯着方多病眼睛问道？ 对方却不再说话，这人抱着膝盖缩在床上。盯着脚上的锁链一瞬不瞬的看着。似乎一涉及到方多病的过去，他就会避而不谈，怎么都不愿意开口。 “你能告诉我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李莲花忽然有些害怕，心想这十年方多病从未在江湖上有过消息，是不是他被困在了某处，才没有办法回来找自己。 见方多病还是不理他，李莲花又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疤痕纵横的脸。方多病这才抬头看向他，见到他脸颊上的哪些伤痕，有些心疼，正要问李莲花怎么会弄成这样，还疼不疼时，这人又把那疤痕也全部抹掉了…… 居然是假的……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掉后，才露出下面和十年前李相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脸来。 方多病虽然早有预料，可终于确认将他困在此处的就是李相夷时，他还是很难过。 这个人果然很恨他。 “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对么？”李莲花凑过来，把人搂进怀中，他明明语气温柔，姿态却有些霸道，和十年前不同。 毕竟十年前的李相夷，即便忍得再难受，都要先经过方多病的同意，才会动他，可现在的李莲花不会了。 “对不起，李相夷……” 李莲花把人搂得更紧了些，“我已经很多年不做李相夷了，”他想了很久又道，“大概七八年了吧，所以，除了易容，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神医李莲花，你呢，方多病，这些年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是没办法么？” 方多病点了点头，他的确没办法，若不是他在河里泡了十年，那就是在他掉到河里后就到了十年后，他的确是没办法。 李莲花显然是误会了，在方多病看不到角落里，他满眼痛苦，许久才轻声问道，“我们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吧。” “那你能不能把我放开？”方多病晃了晃手腕上的锁链，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束缚。 李莲花却是转移话题，“你若不喜欢这里，我带你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就不用锁我了么？” 李莲花摇摇头，“不行！” “那换不换又有什么意义……” “你先去看看再说。” 李莲花将那锁链从床上取下来，只是另外一头都缠在自己手腕上，他抱着人，从房间里出来，然后就跳过墙头，带着他一路穿过竹林踏过湖水，来到郊外的一处空地，那里停着一栋两层的小楼。 小楼的门板上都雕刻着十分漂亮的吉祥云纹，和重瓣莲花，门口还有一个木质的狗窝。 他二人一落地，李莲花就叫了一声，“狐狸精。” 方多病正想问他在叫谁，忽然就有一只黄狗从窝里钻了出来。 那狗看到主人，嗖的一下窜了过来，然后围着两人吐着舌头打转。 李莲花将他放下，然后摸了摸狐狸精的脑袋，对狗说道，“你的另一个主人回来了。” 他抬头看向方多病，“六年前，我捡到了狐狸精，它那个时候，只有巴掌大，很小很丑。还好，现在可爱多了。” 狐狸精的确很可爱，他在方多病身旁一直绕圈，狂摇尾巴，还会拿脑袋蹭方多病的腿。 李莲花把狐狸精赶走，拉着方多病进屋，待他点上蜡烛后，方多病终于看到了十年后的莲花楼。 除了一些小的物件增多了许多，又多了很多生活的痕迹，这莲花楼和从前比，似乎也没有变化。 “我去给你做饭，十年后，回到莲花楼的第一顿饭，你总要吃的吧。”李莲花将方多病脚上的锁链解了，手上的却没有。 他还是害怕。 还好，方多病的眼神都被莲花楼吸引走了，倒也没再说让他把他放了的话。 李莲花去厨房做饭，方多病到处在看，等他走到楼另一端时，李莲花虽没有转头，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里，但凡这人踏出莲花楼一步，他都会瞬间知晓，将人抓回来。 “这是莲花吗？”方多病没有走出去，而是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李莲花吁了口气，他端着盆出来看了一眼，“是啊，我几年前去过一个叫采莲庄的地方，弄回来一颗种子，本来我以为养不活了，没想到它活的挺好。” 方多病蹲下来，对着水缸里那艳红色的花朵，看了又看，只觉得这花原来这么好看，若是有一大片，该多美啊。 可惜，他看不到莲叶何田田的场景了。 他一回到莲花楼里，从前快乐的事就都冒了出来。 而且十年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过多久，甚至都是不久前的事，李相夷说带他去看莲花，今日，李莲花就让他看到了。他前段时间还因为小狗的死难过的不能自已，李莲花又让他看到了狐狸精。 可是单孤刀呢？李相夷变成李莲花，又好像入了万圣道，是不是说明，他们师兄弟已经相认，是不是说明，这人还要带他回去呢？ 方多病站起来走到厨房，李莲花正在切菜，从前李相夷做饭总是笨手笨脚的，如今的李莲花看刀工却不错。 他炒了一盘糖醋莲藕，熬了莲子八宝粥，还熬了一锅鱼汤。 端上桌后，在李莲花的注视下，方多病都尝了尝，明明看着还算有卖相的菜，却都并不怎么好吃…… 不过，好歹有味道，方多病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因着李莲花的话，也没嫌弃，吃了不少。 一回到莲花楼，他们二人都变得好像和从前一样了，只是方多病手腕上的锁链，李莲花一直没有给他解开。 为了哄着方多病好好吃饭，这几日李莲花没有碰他，还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各种好吃的。 又跟他讲了这几年自己做为李莲花所经历的事情。 直到三日后的深夜，李莲花听到一阵熟悉的哨声，才点了方多病的睡xue，然后披上衣服，带着面具出去。 他循声来到了一片竹林，封罄看到李莲花时，老老实实跪下来，叫了声主人。 “不知主人叫属下来，所为何事？”封罄有些忐忑，他还因为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效忠错人和愧疚害怕。 李莲花垂头看着他，他没有杀了此人，主要还因为他要用万圣道对付角丽谯，他如今没多少空闲时间处理这些事，只能将其都交给封罄。 “你可听过方多病的名字？” 封罄身体一顿，显然是听过。 “我让盟中弟子帮我找人时，他们没有一个人认识画像上的人。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方多病与万圣道有关，现在回想一下，他似乎还认识我师兄单孤刀，封罄，你效忠我师兄多年，此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李莲花拍了拍封罄的肩膀，这人连忙跪下来认错，自称永远效忠的是李莲花，是真正的南胤血脉，他只是被单孤刀蒙蔽了，至于方多病，他蹙眉解释道，“方多病的事，盟中的确没什么人知晓，他数月前从密室中逃脱，单孤刀因此大发雷霆，之后将所有看守过他的弟子，全部处死，所以，盟中便无人再知道关于此人的消息了。” “密室？单孤刀为何要把他关在密室？”李莲花把人揪了起来，厉声问道。 封罄摇摇头，“属下也不知，他刚被单孤刀带回来的时候，连四岁都不到，还体弱多病，甚至不会走路。后来，伺候他的丫鬟说他身体有异，中间不知发生了何事，自此以后，他就被单孤刀关了起来。一直关了十余年，直到前些日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逃了出去……” 封磬越说，李莲花心中的惊撼就越大，但是对方说的又和他的记忆产生诸多冲突，怎么想都连不起来。 比如封磬说，如今的方多病按照道理，最多刚满十八岁，可他们当初相遇的时候，这人就已经十七岁多了。 再比如，封磬说，方多病逃跑时，盗走了单孤刀手中的玄铁甲和忘川花，可方多病却是在十年前就给了他忘川花。 封磬坚持自己没有记错，即便这人他见的其实也不多，但是始终都记得方多病有一双很大的眼睛。 此事越说越玄乎，封磬将自己所有知道的都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 这人一心效忠南胤皇室，自从知道单孤刀身上的玉佩是李莲花给的，便很快将旧主舍弃，转而效忠他口中真正的主人，甚至也是他帮李莲花迅速平息了万圣道的动乱，帮李莲花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控了整个万圣道。 所以，他的确不会对李莲花说谎，那这些疑问又从何解释？ 最终，李莲花也没想明白，若是硬要解释，也非解释不通，就是怎么想都太过惊世骇俗，他还是应该问问本人才好，可方多病不喜欢谈论过往，说来说去，只有问问单孤刀了！ 两人聊个将近一个多时辰，此时已经入夏，天亮的很早，李莲花回去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鱼白，只是他还未进门，就觉察出了不对。 快速将门推开，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却早已消失不见，床榻上摸着已经凉了，连余温都没有。 那束缚的锁链也被丢在一旁，上面还有剑痕，看来，是有人不请自来了…… ＊ 数十里外，石水拉着方多病一路奔逃。 方多病有些喘，“石jiejie，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 石水回头看他一眼，“我要带你回百川院去，你放心，等把你送到百川院，这李莲花，我会亲自回来处理。” “他不是坏人……” “他将你锁住当做禁脔，你还替他说话？”石水有些不明白，不过她处理过不少少女被采花贼囚禁的案子，有一些被强迫的深闺女子，是会对罪犯产生奇怪的爱慕同情心理，可方多病明明是男的，又才被掳走几日，怎么就这么快沦陷了呢？ 看来这李莲花的确十分不一般人，不仅骗了她，还把方多病变成这般模样，等她回去，定然不会放过此人！ “你的东西好好拿着，我看你明明这么宝贝这把木剑，却带都不带，就知你一定是出了事，若非如此，我定然以为你和那李莲花是一伙的！”石水将方多病的破包裹扔给他，里面塞着他的几件旧衣服和一些银子，还有那柄木剑。 方多病摸了摸木剑的剑柄，将包裹抱紧了些，却又道，“石姑娘，我们……”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话还未曾说完，就听到一声十分温柔的问询。 石水和方多病都是一顿，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绿袍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竹林的树梢之上。 这人轻功十分了得，那竹枝不过寸许，比剑刃宽不了多少，他却可以稳稳的站在其上，山风拂过，卷起他衣袍下摆，看着十分飘逸潇洒。 方多病看不清李莲花的表情，因他头微垂着，还隐在面具了之下。 “李莲花，你私放窃贼妙手空空，又囚禁无辜之人，我石水今日就要将你抓回百川院归案！”石水见此人送上门来，直接抽出腰上的青雀鞭，飞身一鞭抽了过去。 这一鞭带着罡风扑面而至，李莲花却连躲都不躲，那鞭子扫到他脸上的瞬间，就被他周身真气弹飞。 石水未曾想过这人功夫居然这般高，她又再次拔剑，只是还没有动身，对方就叫了一声，“小水，我不想和你动手。” “门……门主！”石水听到这声称呼，惊的愣在原地。 那人也抬起头来，摘下面具，他身后忽然迸射出数道红色霞光，映照着东边的天空，也将站在竹枝上的李莲花周身镀上一层金红色的边。 石水看着那张和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