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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的小夫郎 第13节

    深夜子时,乌云蔽月。

    宴城府衙内,主簿闫兆飞大半夜里被值守的衙役叫醒,迷迷糊糊爬起身,听到衙役的回报,顿时清醒了大半。

    回报很简单,只有五个字,「库房走水了」。

    “最近天气干冷,不是已经叫你们仔细盯着了吗,怎么还能让库房走了水!”闫兆飞迅速披上外袍,强压着火气。

    衙役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只喃喃称「是」。

    “明日再和你算账,先带我过去,看烧得怎么样了,之后需不需要通报给知府大人。”

    闫兆飞心情烦躁,宴城临近边关,自从羌吾被灭后一年到头也没个大事发生,以至于用来存放案宗账册的库房几乎少有人整理,全都乱七八糟地堆在一处。

    平日还好,若是不小心走水,估计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都不清楚。

    一路提心吊胆,然而走到库房前面,闫兆飞就忍不住轻皱了下眉。

    因为走得太急,两人连灯笼都没带,四下里昏暗异常。

    然而即便借着街角微弱的光亮闫兆飞也能瞧出,眼前的库房从里到外都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一丝走水的迹象。

    “大人请往里走,刚刚火势不大,又及时扑灭。所以只烧坏了最里面几个用来存放籍账的架子。”

    衙役声音很轻,飘飘渺渺的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莫名让人感觉背脊一凉。

    所谓籍账就是管理人户用的账册,里面记录着百姓的户种、籍贯、居住地、姓名年龄一类的信息。

    不对。

    闫兆飞心头一凛,不止是外面没有走水的迹象,就连四周的空气里也没有任何物品焦糊的味道。

    所以压根就没有所谓的走水,他是被人故意骗到这里来的!

    “你叫什么,上头长官是谁,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有些陌生。”闫兆飞尽可能平静道,一面迅速寻找脱身的时机。

    是贼人吗,过来偷东西的,还是自己以前得罪了什么人,特意找来寻仇的?

    闫兆飞冷汗涔涔。

    这个时间在府衙内值守的人并不多,且多数都已经睡下了,门房也许还醒着。

    然而此处距离府衙大门实在太远了。除非他能先一步跑到大门附近,否则即便高声呼喊估计也没有人能够听见。

    “卑职是新来的,大人自然听着陌生,天已经晚了,未免耽误事情,还请大人速速到屋内检查一遍吧。”衙役说话的时候侧过头来。

    原本被乌云遮蔽的月光穿透层云,径直落在那名衙役的身上,照亮他满是血迹的银色盔甲,和半张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冷硬面孔。

    “大人?”只剩一半的嘴唇张合了一下,似乎疑惑地望向僵立在原地的闫兆飞。

    闫兆飞倒吸口凉气,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半刻钟后,府衙库房外。

    一名穿窄袖长袍,腰系玉带的年轻男子正靠在墙边上,懒懒望着九桥村的方向。

    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半跪在地上,将一本刚造好的户帖递到男子面前,似乎在等待他之后的吩咐。

    户帖是宴城主簿刚刚才写好的,上头的墨迹还没有完全干透,只简单记录了几项最基本的信息。

    有了这个,无论是出入宴城附近,还是买卖房屋,都没有任何问题了。

    男子合上户帖,轻点了下头,“走吧,先去城里的牙行。”

    只剩下半张面孔的将士神情恭敬,一言不发地跟在男子的身后。

    而主簿闫兆飞正握着毛笔站在原地,呆愣着目送二人离开。

    乌云缓缓散去,月色微凉。

    闫兆飞猛地惊醒,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噩梦。等再回过神来时,身上的衣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清晨,吃过早饭,柳遥和舅母打过招呼,准备到城里去转转,买点家里要用的东西,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自己赚钱的短工。

    柳遥掰着手指算了算。

    他昨天种下的红芝草又都已经顺利发芽,舅舅这边暂时是不用太担心了。

    算上舅母贴补给他的银子,还有里正之前的补偿,他如今手头一共有十五两银子。

    作为嫁妆自然是完全足够的,只是殷月离的情况与常人不同,他必须为两人未来的生活做好准备才行。

    住处的问题比较容易解决,舅舅名下还有一套旧院子,已经答应要借给他用了,只

    是墙壁和屋顶都坏得厉害,里外都收拾下来最少也要五两银子左右。

    婚礼的钱倒是可以省一些,花费二三两银钱估计就差不多了。

    剩下就是两人日后的生活费用,家具摆设,锅碗瓢盆,入冬的衣物,还得留一点应付未来可能的变故。

    柳遥深吸口气,越算越觉得肩上的负担沉重,只希望等下到城里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吧。

    从九桥村到宴城有二十里地,柳遥不敢多浪费时间,比往常快了一刻多钟便进了城内。

    然而刚走到西街绸缎庄门前,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年长妇人穿着粗布衣裳,手上挎着两只竹篮,旁边少女面孔稚嫩,衣服颜色略微鲜亮些,只是始终垂着脑袋,仿佛心事重重。

    两人不是旁人,正是柳遥的后娘舒乔,及后娘的女儿崔怜儿。

    “大哥?”两边一个照面,崔怜儿自然也望见了柳遥,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然而这种惊喜只停留了片刻,之后便只余下满满的愧疚与尴尬。

    柳遥对于崔怜儿并没有什么恶感,却不太想和后娘继续牵扯,点了下头便要过去,却被后娘舒乔扬声换住。

    “哎呦,我当是谁呢,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要走了。”

    “娘!”崔怜儿试图拉住身边人,却被亲娘一把甩开。

    “长出息了是不是,”舒乔望着继子冷笑,“看不上爹娘给你安排的婚事,拼死拼活要嫁给一个外乡人。如今穷得又要抛头露面出来赚钱,你那个未来夫君呢,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

    西街正是宴城早上最热闹的街道,眼下听到两人的声音,不少路人都朝这边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他有没有陪我过来不重要,”柳遥并未动怒,反而语气平和道,“倒是之前梁木匠给你们的三十多两礼银,不知道阿爹有没有顺利还回去。”

    “你……”舒乔一噎,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确实没能顺利还回去,那梁木匠性情蛮横,加上得理不饶人,非要他们还回四十两才肯罢休。

    “那还是尽快吧,”柳遥不甚在意道,“小心他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不过梁木匠就算来找两人的麻烦,也与柳遥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16章

    不想在原地继续浪费时间,柳遥没有再开口说话,绕过后娘和meimei径自走进西街的绸缎庄内。

    钱家绸缎庄并不大,窄窄的一张门脸,店掌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个子不高,面容富态,见到柳遥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不是小柳吗,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

    “钱掌柜。”柳遥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

    他之前曾经在这家绸缎庄做过大半年的伙计,为了祭品的事情只能辞去了工作,钱掌柜人好。不但没收走客人给他的赏银,临走前还多支给了他五十文工钱。

    没想才不到半个月,他就又跑回来了。

    果然,钱掌柜摸了摸嘴角的胡子,也很惊讶柳遥这次的来意,忍不住露出为难的表情。

    “对不住,你走的那天正是店里生意最多的时候,我刚雇了两名伙计,眼下店里已经不缺人了。”

    “这样好了,不如你先等等,”钱掌柜其实也有点可惜,干脆退一步道,“我店里有名伙计打算要回老家成亲,过了年底之后应该就能给你腾出位置了。”

    对于柳遥这个手脚勤快又很能吃苦的伙计,钱掌柜还是十分满意的,只是两名伙计都是才刚雇来的,总不好现在就将一人辞退。

    年底太晚了,柳遥眉头轻皱,想了片刻问。

    “那附近其他店呢,有没有最近需要招伙计或者小工的?”

    “没有,”钱掌柜回忆着摇摇头,“这段时间生意都忙,人手不够的估计早就已经想办法了,拖不到现在,你要是实在着急的话,可以到西街里头那间客栈问问,他们这两日好像在找能晚上值夜的人。”

    值夜不行。

    柳遥只能和钱掌柜道了谢,说再到别的地方去问问看。

    出了绸缎庄,柳遥心情有些不佳,假装没有看到正等在门外的后娘和meimei,打算去东街那边瞧瞧。

    然而还没等走出街道,就再一次被后娘拦了下来。

    与方才的态度不同,后娘舒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冲柳遥露出温和的笑容。

    “等等,都是一家人,娘刚刚说错话了,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柳遥对舒乔已经厌烦到了极点,但碍

    于路人的围观,只能强忍着停下脚步。

    “不用道歉,我还有事,就先不陪娘和meimei了。”

    崔怜儿神色不安,暗地里拉着娘亲想让她不要再说了,却被舒乔用力拍了一下。

    舒乔根本不管柳遥爱不爱听,自顾自开口絮叨,“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不过爹和娘不也是为了你好吗,梁木匠是年纪比你大,脾气也不好。但他至少家底殷实,你嫁过去了也不用跟着他一起吃苦。”

    “再瞧瞧你自己挑的那个外乡人,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你跟过去了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还要一辈子在城里做短工养活他不成。”舒乔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贫贱夫妻百事哀,”舒乔苦口婆心,仿佛真心在为自己的继子打算,“听娘一句话,你现在喜欢那个外乡人,等婚后吃足了苦头,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手里的银子更重要的了。”

    “就像你和阿爹一样吗?”柳遥忽然打断她道。

    柳遥记得很清楚,在娘亲还在世那会儿,自己家里并不穷。

    甚至和村里其他人比起来还算殷实富足。

    可惜娘亲病逝得早,外祖父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便也跟着离世了,没有了外家的帮忙,崔临的茶叶生意根本就支撑不下去,家中境况也跟着一落千丈。

    突然被踩到痛处,舒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再维持不住方才的温和。

    “我看你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是不是,那我也告诉你。若你真执意要嫁给那个外乡人,往后你就算穷死饿死,也别想再让我和你爹给你掏一文钱!”

    “还有,”舒乔上前拉住柳遥,“婚是你自己要退的,梁木匠多要的那十两银子也必须由你来出才行。”

    柳遥彻底失去了耐性,正要扯回自己的衣袖,就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