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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旋转体的体积公式……喂,李燃,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啊?”程雨衫看着眼前明显神游天外的人撇了撇嘴。 李燃望着教室窗外暗沉的天只想着沈耀那家伙的伤疤在阴雨天会难受的吧,他之前看到过的,也是这样暗沉沉阴湿黏腻的天气,沈耀他…… “唉,算了,好意给你补高数,你这样子还是下次再说吧!”程雨杉拿笔敲了敲桌子,起身收拾课本。 “抱歉,我……” “得了,还是要记得请我吃饭,两次!这次和下次!”程雨衫挥了挥手就先出了教室门。 李燃沉默地看着扎着马尾的姑娘远去的背影,决定还是去看看某位大少爷。 这雨还是没下起来,云层翻翻滚滚却始终没有落下雨滴。 楼道里的灯滋滋啦啦下一秒就要罢工,潮湿的霉味飘飘散散,不知道今天大少爷又要作什么妖,李燃漫不经心地跨过最后一阶楼梯。 “你来晚了。” 李燃打开房门就听到大少爷懒懒的声音,入目一片黑暗,只有窗户边零星几点火光,是一堆还没烧完的烟头。 沈耀就坐在阳台边靠着窗户看着窗外,手指间明明灭灭的红星眼看着就要碰到手腕。 李燃吓得赶紧上前抓住沈耀细瘦的手腕,一把夺过他指尖的烟头,低头狠道:“沈耀你疯了吗!” 沈耀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带点疑惑幽幽看着他:“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疯了,这么激动干嘛?”随即他拍开李燃抓住他手腕的手,皱了皱眉厌恶道:“你拿远点,我不喜欢烟味。” 李燃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就着手上拿的烟头猛吸了一口,掐着沈耀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沈耀猝不及防被呛了口烟,也起了性子,唇舌来往间狠咬了李燃一口,趁他吃痛时猛地推开他。 唇舌分开时拉扯的银丝断断相连,被这一番折腾,沈耀的眼角渗出几滴生理性泪水,眼圈泛红。 “我看你比我还疯。”沈耀斜睨着他,凉凉道。 李燃拿舌头顶了顶被咬到的地方,还好,没破皮。 李燃并不理他,只是又抓过他的手腕细细检查,在看到并没有什么新的伤口时,松了口气。但是看到地上那一大堆烟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眯着眼严肃地看着沈耀,伸手想要去解他的衣领。 沈耀恼怒地试图抓住自己的衣领,却抵不过这蛮子牛大的力气,他转头闭眼暗骂了声,随即放弃抵抗。 等李燃检查完上半身依然没发现什么时,他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下半身。 沈耀在他的目光下忍无可忍,咬牙道:“够了!李燃!放心,没有烫,无聊了点烟玩不行吗!” 沈耀整理好衣角就要起身离开,擦身而过时却又被一股大力拉扯,眨眼间又被李燃压在身下。 后脑勺“砰”地一声磕在地板上,沈耀眼晕了一瞬就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干了什么。 那人在逆光中看不见表情,箍着自己手腕的手却用力到青筋暴起。 “沈公子的话我可不敢信,我要自己检查了才放心。” 到底是谁疯了!沈耀觉得比起自己,李燃才是那个有病的人。 眼看着李燃的手已经在拉扯自己的裤子,沈耀深吸了口气:“你不就想知道我烫哪儿了吗!我自己指给你看!” 李燃充耳不闻,手上动作不停,眼看着裤子就要被拉下,沈耀急了。 “李燃!” 李燃余光瞟到沈耀气狠了而泛红的双颊,额上密密的汗珠,黑暗中发亮的双眼,虽然看上去像是要把他碎尸万段。 挺好的,比刚刚见到他的那副鬼样子好,整个人鲜活了一点。 李燃飘忽了一瞬,在听到沈耀叫他名字时动作缓了下来。 沈耀叫了这一声就不再开口了,喘着气紧紧盯着他。 而李燃也同样静默地注视着沈耀。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弈,半响,李燃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他从来都没法拿大少爷怎么样。 沈耀也浅浅松了口气,却发现李燃只是松开了手,没有起身,看来是不看到伤口誓不罢休的样子。 沈耀勾了勾嘴角:“别急呀,你看,伤口在这里。” 沈耀拉过李燃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腰间,右手却悄悄摸向旁边。 李燃注意力都在被拉过去的手上,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动静,等到左手传来一阵痛意时,耳边只传来沈耀恣意的笑声。 “你看,不就在这里吗。” 原来被烟头烫到是这种感觉,李燃恍惚地看着左手上被烟头烫到的伤口,等回过神来,沈耀已经抽身而退。 “你看啊,你也有和我一样的伤口了。”沈耀笑着指着自己左手的旧伤口。 沈大少爷之后去了哪里李燃并不知道。 那间房子是李燃租的廉价房,偏远、破落但是够便宜。 沈耀只是偶尔会过来,却从来没留过夜。 会接吻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李燃已经想不起来了。 是竞赛名次出来后,明明是第一名的沈耀看起来却比第二名的自己还要难过的时候?还是期末考后险险夺得第一的沈耀又一次在地下室自残的时候?还是那天,对了,是哪天来着? 李燃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忘记就忘记了吧。 白天的课程只有不重要的选修,但是老师却严格地要点名签到。 李燃坐在教室里看着微信里11班小群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单独置顶的某人却一条新消息都没发过来。 “幻想症是出现于听觉器官的虚幻的知觉,是精神病人常见症状之一……” 李燃点开置顶的消息,两人互发的消息寥寥无几,李燃都能背下来这简短的交流。 “每个人都存在着创造毁灭欲,GOPLA在解释自残行为的时候是通过发展需求这层面的……” 讲台上的老师侃侃而谈,虽然坐的满满当当实际上没有几个人认真听讲。 江晴朗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这周末又在攒局子闹着要聚一聚。 “嘿嘿,我要在周末给大家看个好东西!” 李燃并不想知道江晴朗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但是11班的聚会他不会拒绝。 在群里回复后李燃就没再看手机了,虚虚地望着窗外,又是一个阴天。 下课后就到午饭时间了,李燃收拾收拾就准备去食堂,他按了按左手,昨晚涂了药,伤口有点痒。 程雨杉刚吃完就看到李燃出现在食堂门口,准备打招呼就发现这人没注意到自己游魂似的就走了。 她耸了耸肩也不准备叫住人,她还赶着回宿舍拿东西准备下午的实验课呢。不过她好像,闻到点烟味?程雨杉有点不确定。 周末到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其他四人都已经到了约定地点,正主还一个影子都没看到。 边晓晓拉着程雨杉气呼呼地说等会儿要江晴朗好看时,一声声汽车鸣笛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好家伙,你买了车啊!”边晓晓兴奋地拉开车门,拉着程雨杉就进了后排。 程雨杉目光示意李燃赶紧上来,李燃犹豫着要不要去前座。禹洋学长跟在后面小心看了看就麻溜地钻进了前排抱歉地看着他。 李燃在程雨杉旁边坐下时,边晓晓和江晴朗还在激烈争论到底去哪家涮羊rou店。 程雨杉忍了忍直接敲板老巷子那家,开的久,够正宗。 “我说程姐,我刚拿驾照没多久就这么考验我啊,老巷子那边可不好开啊,我要走二桥绕过去!” “走原路!” 李燃突然开口把江晴朗吓了一跳。 “诶,不是我说,你们对我技术这么有信心啊?二桥怎么不能走了,二桥……” “走原路!不准绕路。”李燃又重复了一遍,定定地看着江晴朗。 江晴朗嗫嚅了几句就迫于他燃哥的虎威妥协了,一路上还在唧唧歪歪好不热闹。 李燃像受不了江晴朗的聒噪似的闭上了眼,靠着车窗假寐起来。 程雨杉拿着手机搜了下走二桥的路线,看见某个地点的名字时抿起了唇,暗暗看了眼李燃。 他们没看见的地方,李燃闭着眼借着袖子的遮掩来回摸着左手上刚结痂的伤疤,新长的痂口有种绵密的痒。 饭桌上李燃喝了好几杯,惹得江晴朗直调侃:“好哇,燃哥你上了大学就学会了喝酒。我那天还听程姐说你抽烟啦?她在你身上闻到了烟味诶,你学坏了哦~” 酒意上头,江晴朗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就转头又和边晓晓扯了起来。 李燃则顿了顿拿着酒杯的手,把手上这杯一饮而尽就借口出门透气溜了出来。 是啊,什么时候会的抽烟喝酒呢?李燃熟练地取烟拿打火机点燃烟头,刚深吸一口手中的烟头就被人夺走了。 程雨杉皱着眉抢过李燃的烟,不赞同地看着他。 李燃笑了笑就收起了打火机,也没有要再抽一根的意思。 “你……在车上怎么了?”程雨杉在饭桌上一直想问这个问题,跟着李燃出来时就看到他一脸有心事的样子在抽烟。 李燃想了想,确信自己没有漏出什么破绽才淡淡道:“没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问?” 程雨杉皱着眉看着李燃,看他一副风轻云淡无事发生的样子眉皱的更紧了。 “你别骗我了……那条路……”程雨杉停了停观察了下李燃的表情,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才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你在在意什么,李燃?我搜到了,那里有家酒楼的名字和那个疗养院的名字很像。你……还在在意沈耀吗?” 李燃手指蜷了蜷,在听到疗养院的名字时瞳孔颤动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回去吧,他们还等着。”李燃转身就走,像是要逃避什么。 可程雨杉并不相信他真的不在意:“你在不在意我都要和你说这件事的,那个疗养院……要被拆了,我听我妈打电话说的。” 李燃转过身,像是被宣判的犯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判词。 “你说什么?”李燃又问了遍。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那个害死了沈耀的疗养院这么在意,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这件事比较好。”程雨杉看着李燃轻轻道。 等李燃回到出租房时,沈耀已经在屋里了。 “你来晚了。”又是这一句。 李燃沉默地看着他,屋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 “今天是晴天。”他闭了闭眼,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你不希望我出现吗?”沈耀歪了歪头,“是晴天说明问题更严重了呀。”沈耀愉悦地勾起嘴角。 李燃无声地笑了笑,睁开眼温柔道:“是呀,问题更严重了。” 他上前抱住沈耀,像是要死死把他按进身体里,不肯放手。 从客厅到卧室,衣物散乱一地,沈耀细白的双腿颤颤巍巍用了力才能将将挂在李燃的腰侧。沈耀闭着眼咬着唇迷乱地摇着头,一声声呻吟被他死命按在唇边,不肯吐露,却在顶撞间偶尔泻出一两个音节。 “沈耀,叫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李燃沉迷在情欲里掌控着身下人的躯体,却卑微地发出哀哀祈求。 沈耀睁开眼,满脸潮红被人带进情欲的浪潮起起伏伏,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也是同情者的嘲笑。 李燃粗喘着按着沈耀的腰,抵死缠绵,他终究还是没能再次听到他喊他的名字。 李燃抓着被套看着满室狼藉,春梦了无痕,情潮退下却生出无边寂寞。 那人终究,还是不在了。 沈耀死了,外面都在传是因为被无良疗养院逼死的,可李燃知道不是的。 他的大少爷在自己家里割腕而死。 沈浩还是发现了沈耀自残的倾向,他震惊于儿子的叛逆行为,是的,他觉得就是儿子叛逆期到了而已。 但是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沈耀不得不休学,而沈浩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因,联系了市里最好的一家疗养院。 他儿子有病,他丢不起这个人,但是为了名声那就把他送去治病吧。 沈耀在被曝光的那一刻如坠冰窖,他试图解释什么,但在看到父母陌生的眼神的那一刻沉默了,他永远成了那个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 他麻木地听着父母对他的安排,顺从地接受了一切。 家人?他的家人已经把他抛弃了。 起初他只是过上了被人监视没有自由的生活,每天无聊的活动,乱七八糟的药物。 或许因为沈浩给的钱足够多,那些医护人员刚开始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但是渐渐地,他们发现了。 他们发现沈耀的父母不会来看他,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他们便开始无所顾忌了。 粗暴的对待,偶尔也会给他用用新进的仪器,只要用了就可以向大客户要钱,毕竟是为了更好的治疗嘛。 电击、水疗那些比之前割腕还让人痛苦的治疗方式让沈耀备受折磨。 他曾经试过自杀,但是疗养院有着充足的经验。房间里的物品很少,瓷的玻璃的东西一概没有,想割腕?不行的。至于把床单固定的地方,想上吊?没可能。 而像以前一样给自己制造伤口,孩子,你的病更加严重了,那些人怜悯带着兴奋的眼神看着沈耀,然后就是加重治疗。 窗户上有着防护栏防止跳楼,沈耀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靠着窗户看外面的天空,看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但是好在,每个疗程结束都会有心理测评。 沈耀充分发挥了他优等生的头脑,在那些心理问卷上选出完美的答案,他没病。 或许是沈浩觉得还是有个正常的儿子比较好,在疗养院报上来的沈耀心理测评通过时,沈耀被允许回家。 那天是暗沉沉阴湿黏腻的天气,沈耀想着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连晴朗的天气都没有为自己庆祝。 家门口倒是出现了个意外的人——李燃。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葛奶奶应该在自己进疗养院后就离开沈家了,他还来干什么。 沈耀本来打算无视他走过去的,但是在开了门后还是没有关门,他在默许。 沈耀,你在期待什么呢?沈耀问自己,他也不清楚。 李燃进来后只是默默跟在沈耀身后帮他收拾东西。 “你来我家干什么?”沈耀忍不住转身问李燃,“他们都说我有病,你觉得呢?李燃。” “可是我治好了呀,我现在是正常人了,李燃你看我,我现在是个正常人了。”沈耀直直盯着李燃,想从他嘴里听到答案。 可是他没能听到李燃的答案,少年上前抱住眼前很久没见的人:“好久不见,沈耀。” “你来晚了。”沈耀闷在李燃的怀抱里,像是在抱怨,像是在嗔骂,之前那个问题却再没有人提起。 他们从生疏到熟练,唇齿相依间满是眷恋。 天不遂人愿,本来应酬颇多的沈父在这一天突然惊觉应该看看许久不见的大儿子,打开家门就发现了两个少年纠缠在一起。 那天是怎么离开沈家的,李燃记不清了,他只是在即将关门的门缝里看见本来靠着窗边望着天上的沈耀转头朝他释然一笑,他动了动唇似乎说了什么。 李燃认真看着他的唇型,他说:“李燃。” 只是喊了他的名字,他只是最后喊了声他的名字。 李燃走出门看了看天气,厚重的云层沉垮垮地压在人心上,却始终没有下雨。 不是所有爱恨离别的场景都会应景地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李燃后来无数次回想要是当初留下来会不会有所改变。如果他能留下来没有被沈浩沉冷地命令离开,如果他能看懂沈耀最后那个绝望的笑容,如果他能再勇敢一点…… 是不是能救下他的少年? 所以沈耀回来了,那是李燃对自己的惩罚。 他在外面租了个便宜的房子开始放纵自己的想象,原来留下伤口发泄情绪是真的会让自己好过一点。 左手的伤疤是他留给自己的,沈耀的痕迹。 疗养院已经变成一片荒地了,在沈耀自杀后,沈浩便以害死自己儿子的名义把疗养院给告了。更多地是为了挽回损失,也许有那么点为儿子讨回公道的意思。 李燃一直没有勇气来这边,但是现在,他想再看看沈耀来过的地方,哪怕对沈耀来说是地狱。 他找到沈耀当初住过的17号房间。 房间里一片空荡,只剩下个床架子,防护栏把窗外的风景分割成一格一格。 李燃不知怎的想起最后见到沈耀的样子,他学着他的姿势靠在窗边,双手刚好摸到墙角。 墙皮斑驳,因为潮湿掉了好几块,像腐烂的皮肤。 李燃不自觉地摩挲起来,摸着摸着感觉不对劲。 他细细感受着手下的痕迹,突然,李燃脸色猛地一白,趴下去打开手机光对准墙角。 那是被人一点点用手指抠出来的痕迹,凌乱不堪,被划写了无数次,李燃轻轻读出那个字。 “燃。” 李燃摸着自己左手的伤口,眼泪糊了眼却笑了。 “沈耀,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