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 凿心
二百一十五 凿心
江誉清定是被藏于王宫之中。 自江还晏入宫后,他不留余力将所属江家的明暗力量源源不断输入内殿,势必要将整个王宫翻个底朝天。 于明,无任何风声线索指向宫中藏人的异样。 于暗,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狠狠将所有暗属压制,毫无动弹的机会。 这股并不属于王宫暗影卫的神秘力量,或许除了死去的江昭迁外再无人能与之抗衡。 燃烛尽灭,沉入黑暗的林丛殿阁里跃出人影无数,向四面八方闪去。 寸步难行的局面不再,逼在脖颈上的锋刃不知何时退撤了下来。那股久久困锁住他们的力量果然在削弱。 这夜,无数江家暗属涌向王宫的每一个角落,再无顾忌的将要掘地三尺。 眼前是王宫荒山山脚下。 茂冠之间,黑衣者两人轻功点过枝头,相视颔首。他们分散开来准备向山上飞跃。 忽然。 飞跃于树丛中的其中一个黑衣人瞬时从空中跌下,完整的躯体在落地时已是一分为二,浓腥刺鼻,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丢了性命。 那股力量就在荒山附近! 同伴见此,急身隐藏于树冠中再无敢动作。 原本只是阻止他们动作的力量,在这僻静之处竟动了杀心!毫无拖泥带水眨眼之间夺人性命,其手段残忍,就如轻而易举的碾死一只蚂蚁。 他沉眸微扬望向眼前的荒山,似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孤军奋战毫无胜算,他立即动响腰间鸣壶,召唤同伴前来。 无数黑衣暗属涌向山脚下。 “上山!” 只听为首者一声令下,他们不再藏匿。 疾风般的身影分散开来向山上冲涌。 静谧的山林中,一声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时而伴随着悲惨嘶喊。 那股强大的力量就在附近,虽未现身却杀人不断。 分散四处本是想让对手应接不暇,不料竟给了对方机会,接二连三的毙命了不少同伴。 暗属首领拉响鸣壶,让同伴聚集,打算明身杀敌。 冲身而来的江家暗属只剩下区区十几人,他们围在一起拔出手剑,等待敌人的现身。 叶动入耳,暗属首领是其中功力佼佼者,他凝神一刻忽生惊恐: “在上面!” 所有人仰首而望—— 只见,一个身影袭下,以极快的速度环身一劈。 来得及躲闪者轻功飞跃退避,来不及躲闪者竟被活生生拦腰截成两半! 他们惊异的死死盯着飞叶漫尘之中的男人。 能阻止所有暗属行动,能轻易杀死那么多高强功力者,竟然只有一个人?! 男人并未穿着暗服,不像是早有准备。 落叶纷飞中,他一身王族华袍,墨发披垂,脸戴铜制面遮。看似挺拔的身姿有一恍虚颓,略显消瘦的身体已然撑不起本来合身的一袭明黄锦衣。 他显然已经无意掩藏身份。 “原来是他……” 暗属首领狭着眸,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不得帝宠的宫中帝侧。 那詹南王所厌弃的皇子。 为何会身负如此高深的功法! 锐利的力量猛然攻来,暗属首领翻身闪过,险被一分为二。 他豁然惊晓,詹南客没将他杀死并非是心慈手软,而是另有隐情。 先是阻碍他们的力量削弱,而后詹南客被迫现身,并难以将他一招毙命。 看来,詹南客定是身负重伤或功力大减,今时不同往日。 暗属首领蒙面下一侧唇角高扬,喝令道: “所有人!围攻!” 暗属几人手持双刃,朝着詹南客的身影赴身攻去—— …… 山风浅浅,抚过茂树,丛叶沙沙做响。 临崖台一向悄无声息,可小满从不觉得可怖,因为每每走向这条山道就会见到最想见的人。 张三妹在旁提着灯笼,将灯火的光晕稳稳映在小满足前。 小满提着裙摆心神不宁: “你是说,誉清他失眠了好几日?” “是啊陛下,江大公子这几日夜里不适,睡都睡不着。缓减疼痛的汤药没断过,安神安眠的药香也是加了量的,皆无办法。” 小满的叹息声尤为明晰,话语中斥满了自责: “我若能夜夜伴他入睡就好了。” 不管如何吞咽,也无法吞没下一腔哽咽: “都怪我,总留他一个人……他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日日夜夜?” 张三妹扶着小满的臂,轻拍安抚: “陛下,莫要伤怀。” 忽而,张三妹手中力度一沉,紧紧的拽扯住了小满的手腕。 小满身止,感觉到身旁人顿时竖起警惕,她掩去悲怀,悄声问到: “怎么了?” “罪属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静声顾盼片刻,张三妹才缓缓松开了手。 她松懈下了紧绷的情绪: “四周也无动静,应是曾有野兽残杀。陛下安心,野兽怕火,它们不敢靠近。” 灯影逐渐化为星点。 慢慢消失在延绵而上的山路。 再次陷入静谧的山林间,传来了猛烈的咳喘声。 山路旁,满地残骸堆摞在一起。 即便被夜色笼罩除一片漆黑外再无他色,也能被冲鼻的腥臭勾勒出惨不忍睹的画面。 铜制面遮随着冲涌而出的血色落在地上。 倚靠在树下的男人一双干枯见骨的双手紧捂在口,却也拦不住喷吐出的猩红。 割开皮rou的伤口遍布在他的全身,血色浸红了残破不堪的华袍。 而这并非他疼痛的根源。比起作为蛊皿发作时的痛苦,皮rou上再深重的伤痕都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额间青筋暴起,弹动不止。他咬着牙关唇色惨白,一双狰狞的双眼布满血丝。 盈着波光的狼狈瞳眸胆怯的望着那道空无一人的山路。 山风如刃,刮过他的皮肤。 他努力蜷缩着身体,独自咽下一切所不能承受的煎熬。 她说: 都怪我,总留他一个人。他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日日夜夜? 她惦念江誉清的孤独一人。 她疼惜江誉清独自遭受磨难…… 他苦苦一笑。 鼻息间灌满酸涩。 他紧闭上写满苦楚的双眸,任湿润渗出眼角。 比起心口被凿挖剖出,足碾得粉碎。 作为蛊皿发作时的痛苦…… 显得更为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