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想见她

    “汪老师是出血性卒中导致的昏迷，俗称中风，照完脑部CT发现有三处血管出血，病情很严重。”

    听着这话，陈奶奶身体一软。

    周正一把搂住陈奶奶，随即握住令仪的手。

    令仪也强令自己镇定。

    “汪老师之前是不是中过风？”

    “在十、十多年前，后来康复了。”陈奶奶回答。

    “那就是二次中风，他出血严重，造成了脑部大片栓塞，年纪又大，血管很不好，做手术风险很高，只能保守药物治疗。但是他能不能醒来，醒来后是什么状态还不能确定？”医生遗憾的说。

    “中风应该早有征兆才是，中午他吃饭还挺好的。   ”周正说。

    医生：“他是阿尔兹海默中晚期患者，本身就口齿不伶俐，行动就不太麻利，又意识不清，很可能这两天已经有细微的征兆，你们没有发现很正常。”

    令仪问：“他醒来后，有没有希望恢如常，比如能正常走动？”

    “有这个可能性，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他是个阿尔兹海默患者，年纪又大，中风情况又这么严重，只怕连说话进食都会很困难。”

    医生的话外之音都听明白了，很可能就是植物人。

    这个年纪，变成植物人，简直不敢想像。令仪搂紧了陈奶奶。

    医生叹了口气离开。

    汪琢被送进了ICU,在他醒来之前都要呆在里面，直到他彻底脱离生命危险。

    看到干瘦的老人插着呼吸机，无意识的躺在病床上，想到白天他还笑眯眯的喊她斐斐，令仪湿红了眼眶。

    从ICU出来，陈奶奶抓着令仪，眼眸含泪满满的恳求：“他——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就是赶走了斐斐，他想见斐斐，他想得到斐斐的原谅，令仪，你、你能不能让她来？”

    令仪瞬间就崩不住了，泪如雨下。她抱着陈奶奶，嘴巴张开，所有的话梗在喉间，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段日子她能感觉不管是外婆，还是黄慎都确认她是汪斐的女儿，只是她没有相认，她们也不戳破。

    大家都在等，等她相认，等她告诉她们，汪斐在哪儿？什么时候可以一家团圆？

    “令仪，我知道斐斐性子要强，她可能以为汪老师还怪她，不愿认她。现在你也知道了，俩老不仅没有怪她，这些年一直陷在深深自责和遗憾里。”黄慎也上前来劝，“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看她肯不肯来看汪老师一眼？”

    令仪的泪水决堤，她没办法直视陈奶奶和黄慎期盼的眼神，她又回答不了，只能摇头后退。

    周正将她搂到怀里：“妈，陈奶奶，这件事我们可以再商量，先不急。”

    陈奶奶哭：“可是我怕、怕老汪等不了。”

    令仪只是低头哭，她抓着周正的衣服，她不敢再看任何一个人，也说不出一个字。

    黄慎本想说什么，见令仪这样，只好又止住话题。

    周元道：“周正，你陪令仪去到旁边坐一会儿。”

    周正搂着令仪到旁边的楼道长椅上坐下，他也不说话，就让她安安静静在自己怀里哭。

    好一会儿，令仪才微微缓过情绪，仍低着头说：“她、她已经死了。”

    周正震惊，他猜想过令仪可能是背着家人来的，所以不方便相认，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从小到大，我没有见过她这边的亲人，一度以为她就是个孤儿。去年她心脏病发死的疗养院，发现的时身体都凉了。我和她已很多久没好好说过话，一年见不了几面，没想再见就是她死。”

    “……”他紧紧搂着她。

    这一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除了抱她，他什么都做不了。

    “在整理她的遗物时，我发现了她的日记，才知道江城这个地方，才知道她的过去。”令仪吸了吸鼻子，“我、我来到这里，我也很想认回我的亲人，可、可是我怎么认呢？mama已经死了，还可能是因为我而死的。我没有这个脸，也没有这个勇气……”

    “这是上一辈的事情，跟你无关，你不能把所有事情怪在自己身上。”

    令仪摇头：“你不知道……你不懂，全是因为我……”

    “斐斐已经死了？”陈奶奶站在转角处，一脸茫然。

    黄慎在她身侧，亦是既震惊又难怪。

    令仪和周正同时站起来，令仪不敢直视陈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陈奶奶过来抱住她：“傻孩子，不关你的事，怎么能怪你？你是斐斐的女儿，是我的外孙女，对吗？”

    令仪点头，终于在低泣中喊出：“外婆……”

    陈奶奶应了一声，抚着令仪的脸：“你真像她，吃了很多苦是不是？委屈你了，孩子。”

    这一年，令仪经历了太多太多，听到这句话哪里受得住，抱着外婆痛哭。

    黄慎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

    倒是周正面色担忧，无比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