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有人哭的时候老是找不到纸巾

    和纪凌西约在槐中路旁边的爱宠宠物医院见面，问他几点到合适，他说我们十一点在旁边的湘菜馆碰面，吃完饭再把小猫领走就好。

    我早上爬起来的时候闹钟已经响过一轮了，一看，已经十点三十了，赶忙揣上上次给小肥买磨牙棒的时候送的两个狗玩具，手忙脚乱地叼了一块面包就出门了。

    我妈追出来喊了一句，“慢点吃，别噎着了。”我挥挥手，蹬上自行车一顿猛骑，路上还碰着了晨跑回来的李玄。他朝我扬了扬一份报纸，我立刻意识到是什么了，把嘴里的最后一口面包吞掉，大喊了一句，等我回来看。

    我站在门口盯了一眼遨湘记的牌子，心想湘菜馆子们大抵要把所有的湘字组合词一网打尽。

    纪凌西个头和脸蛋都显眼，一进去便看见他坐在门口正对的绿色卡座里，正认认真真地在那里看菜单，不知道的，以为现在是在看数学参考资料呢。

    我笑了起来，顺了顺额前的一绺湿发，装作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早啊。”他抬起头来，盯着我身后笑着说了一句早呀，我转身过去，结账处正上方悬着的电子表数字将将跳到十一点半了。

    心虚地坐下来，假装看起他递过来的菜单来了，上头道道菜都是色泽明亮，而且都很辣口的样子。“我点了两三道，你再挑两道吧。”我嘴上说着不合适吧，手下夸夸勾了一道干笋炒腊rou、皮蛋擂辣椒、还有一碗香喷喷的芋头煲。

    热，本来赶了一趟路就有点热，菜上来埋头吃了一顿辣，我简直挪不出嘴来说话，但还是挪得出嘴来嘲笑看起来像第一次吃辣的纪凌西。

    他光洁的额头上亮出来一层薄汗，嘴巴也被辣得红红的，眼睛里辣出一点闪闪的泪光来，哪怕天使坠落在湘菜馆，也会是这种被辣得有点糊涂的状态吧。我暗暗发笑，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指了一道炒白菜，“这个素，一看就不辣，你试试。”眼见他一筷子夹起一口，试探性地咬了一口，他两只眼辣得眼泪都浮出来，一副可笑又可怜的样子。闷头喝了一阵水，纪凌西才回过神来，我递了一张纸给他，他一边擦汗一边吐出一句，“白菜里有干辣椒，更辣。”

    我一边表示深切赞同，一边夹了一大筷子的擂辣椒到碗里，里头还混了一点软绵绵的茄子，和里头夹着的皮蛋拌到那一碗颗颗分明的米饭里，嘴里头弹出来软、糯、仙、弹四种口感，被辣椒的味道一压，每吃一口都像刷新了体验，连吃五碗，我吃得有点发饭晕了，但还是停不下来。

    我忙里偷闲看了一眼对面的小纪，我特意给纪凌西又叫了一碗丝瓜汤，他自己乖乖坐在那里舀了一小碗，先在汤里头过一遍，才敢就着饭一块吃了。

    可怜的！不能吃辣的可怜的小纪！

    吃完饭，我刚想结账，却发现小纪早已经在柜台那里付钱了，我走过去，刚想拿起付款的发票看看数，就被他抽走了。

    我紧跟着他，想要去抢，他一把把发票塞裤兜里了，这可不太好拿，我收回蠢蠢欲动的手，挨着小纪走在他左边，“下次我请你吃饭吧，不许说不用。”“好吧。”他带着笑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往里头走了几分钟就到了爱宠宠物医院，推开玻璃门进去，就看见两旁的等候区有人抱着猫包在等着，一个金发中年女人和她的小孩站在房间正中，小孩托着一只暹罗猫在手里把玩，嘴里热闹地说着，“mama，你看对面那几只猫，怎么一动不动。”房里最左侧放了一个大玻璃柜子，像一个微缩猫咪房，组合猫爬架上头卧着几只脸长长的长毛猫。

    “长得有点像李玄，脾气很不好的样子。”我想从柜子上的玻璃缝里头伸手进去摸摸最右边那只活泼的白猫，它把爪子从玻璃边里挤出来了，朝天露出来一个粉色rou垫，一只手把我捉住了，“不知道这里的猫有没有打疫苗，还是不要乱摸。”

    我略带遗憾地收回手，看见纪凌西手里头拎着一个小小的蓝色猫笼子，凑过去一看，只看见小猫一个屁股，它身子是白色的，尾巴倒是黄色。

    “三花？”我疑惑地问了一句，“加菲，还有，有一样东西看你们需不需要？”旁边的护士小姐看看我又看看纪凌西，似乎一时拿不定谁是主人。

    “什么东西？你们医院的猫咪周边吗？”圆脸的护士小姐憋笑笑出两个小小梨涡来，也算吧。

    一本红色的册子递了过来，上头用金箔印着奖状二字，一打开，上头写着，扁扁同学，恭喜你获得最佳公公奖，从此不再拈花惹草，蛋清云散，只做一个闲散公公。

    “能给朋友也买一个吗？”我遗憾地得知这只能接受猫咪定制，只能忍痛在朋友们的生日礼物清单上划上一道叉。

    一出门我就拍着纪凌西的肩膀傻笑起来，纪凌西似乎全然感受不到这证书的幽默，像端一张美丽照片一样把证书卡在胸前，用那双不明所以的清澈眼睛看着我，我拍拍他的肩膀，“你真的不觉得很好笑吗？小猫如果认字的话，自己晚上会偷偷翻出这个证书烧掉吧。”

    坐在车上，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我的任务来了。什么，帮纪凌西照顾猫来着。“纪凌西，我们现在去哪儿。你家吗？”

    他把小猫箱子枕在膝盖上，对着我说道，“到时候可以麻烦你把猫抱出来吗？”我心里有些疑惑，难道他害怕猫吗？还是对猫毛过敏，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还可以帮你布置小猫的东西。”他低低地道了一声谢，神思却好像飘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他家是那种很大很华丽的房子，一间独栋别墅，道路两盘长着漂亮的红色玫瑰花，很像吸血鬼电影里的房子。

    我接过猫箱，跟着他一路走到白色宫殿一样的门口，他家有一种很寂寥的漂亮，房间华丽复古，但没什么人气。

    大大空空。

    但以后好歹有猫陪着纪凌西，我把猫从笼子里放出来，问道，“你的猫粮猫砂在哪里呢？”一转头发现人不见了，猫咪跳到沙发上，懒洋洋地伸了个腰，爪子露出来了，一副要大挠特挠的样子，我赶忙把它抓住，一拎起来看清它的脸，我就知道为什么他叫扁扁了，加菲的脸像被造物主轻轻抚平过，恐怕眼睛里头流一滴泪，就会倒灌到鼻子和额头中间的那一块三角区去了。

    真是很随性自然的一张猫，它耸动着鼻子凑过来要闻我，婉拒了，我冷酷地用一只指头把它推远一点。

    我现在知道纪凌西为什么要找我来帮忙了，也许他长得太漂亮，对别致的猫过敏。

    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飘来，“喝点东西吧。”纪凌西端来两个复古花色的长柄杯，我把猫放下，接过去喝了一口，玫瑰花味的奶茶，居然非常清爽，尝着尝着，好像又有一点淡淡的酒香。我喝完一杯，纪凌西拿出一个瓶子来，要给我续上，我看了一眼，上头写着百利甜三个字。

    我们两喝奶茶喝到开始沉默不语，靠着沙发，像看默片一样看着那只猫开始玩我带来的狗玩具，不，宠物玩具。

    “你怕猫吗？小纪。”我突然嘴边吐出这句话来。

    他在旁边有一两分钟没有言语，直到我开始想回过头看看他的神情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我以前养过一只猫。”他的声音非常地低沉，像是从他说的以前那个时空传过来的。

    “放学的时候我放了司机鸽子，然后在路上碰到了一只小猫，我只是陪它玩了一会，它就一直跟着我。后来我把它领回了家，一只尾巴断了一截的脏兮兮的狸花猫，我在路上甚至想好了名字。”

    他抓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显出一种虚弱的白来。“我妈生气我自己闹失踪，她喝了酒之后就把猫从楼顶扔了下去。”

    我不知道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背，开始四处找起纸来，在兜里胡乱摸一通，才发现一包中午从巡湘记揣走的纸，赶忙抽了两张给他。

    “后来我就不太喜欢猫了，我不想养猫。”他的声音平稳了下来，我偷偷转过去看他一眼，看见他眼睫毛上挂着一滴眼泪，像一只很可怜的受伤的小动物。

    “没事的，你现在长大了，小纪。”他摇了摇头，嘴边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一滴眼泪顺着脸颊砸到地毯上，碎成两瓣。“我爸妈今年离婚了，没人再管我了，现在，我只是害怕我现在养不活它，像上一只一样。”

    那只加菲猫和一只球较起劲来，结果一不小心把球推到沙发底下去了。

    我把奶茶一饮而尽，颇显豪气地拍了一把纪凌西的背，他咳了一声，差点咳出另一串泪来。

    “以后有啥事你都可以找我帮忙，养猫嘛，我现在算半个专家了，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放心，猫没那么脆弱的。”我拿起杯子和他放在地毯上的杯子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叮，“你也没那么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