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从前
日复一日过着这枯燥无味又无望的生活，霍以弦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疯。 “小萱，快起床了，今天还要到村长家去吃喜酒呢。”一大早，莫大娘就在外面吆喝。 “喜酒？”霍以弦心底咯噔了一下，她估摸着这新媳妇大概也是被拐卖来的。 小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床，霍以弦也没心思想这个，她洗漱完毕后，坐到梳妆台前面打理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暗淡无光。 在这个肮脏又腐烂的地方，美丽倒成了原罪，为了避免别人对她动手动脚，还是低调点好。 莫大娘带着霍以弦和小茶来到村长家，两层的小平房张灯结彩，分外喜庆，格外令人注目。 “小萱，你会不会怪我没有给你和小茶办婚礼？”莫大娘有些愧疚，买了小萱之后，家里就没什么钱了，她想办婚礼也是力不从心。 “没有啊。”霍以弦装作很理解她的样子，“婚礼又证明不了什么，耗财耗力，而且我和小茶都不喜欢人多，不办也好。” “还是小萱懂事，”莫大娘欣慰地摸摸霍以弦的手，“真是妈的好儿媳。” 霍以弦：“……” “他三婶儿，这就是你家新媳妇啊，长得可真俊！”一旁穿着花衬衫的妇人与莫大娘搭话。 “哎呀，女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要能生个儿子，打理好房前房后的一切……”莫大娘嘴上是这么说，脸上却尽显得意之色。 “小萱，这是你大舅妈，那是你二姑……”莫大娘给霍以弦一一介绍三姑六婆。 霍以弦也顺着她的话跟大家打招呼。 这些妇人聚集在一起，就少不了要扯一两个小时的闲话。 “妈，小茶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去找找他。”霍以弦找了个借口离开。 “去吧去吧。”莫大娘忙着说话，也没空管她。 从人潮拥挤的院子里撤出来，霍以弦松了口气。 来帮忙吃席的人都在内院，外面除了一些贪玩的小孩，倒是没几个大人。 既然大家都在村长家，那她就可以观察这边的地形，规划一下逃跑路线。 四面环山的村落，看不见一条宽阔的大道，尽是一些纵横交错的小路。 “真令人头大啊。”霍以弦有些烦躁。 “你在这里东张西望的干嘛？”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霍以弦回头看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他正警惕地盯着霍以弦。 “我家小茶不见了，我出来找找。”霍以弦面不改色地解释，“大哥，你有看见他吗？” 村里面的人都知道小茶脑袋有问题，人不见了霍以弦出来找也正常，所以男人也没有怀疑她的话。 “好像在那边吧。”男人指了指村长家的后院。 “谢谢。” 霍以弦说完，便顺着他指的方向找过去。 “小茶，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霍以弦来到后院找了一圈，果然看见了小茶。 小茶却没有反应，他只是呆呆地站在破旧的窗户前。 霍以弦有些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能这么入迷。 透过窗户纸的缝隙，霍以弦看到了房内景象，里面破旧昏暗，低矮泛黄的床上躺着一个被五花八绑的年轻女孩，她一动不动，好像是昏睡过去了。 霍以弦倒吸了一口气，她就说外面怎么没看见新娘，原来是被绑在了这儿。 “小茶，走了。”霍以弦拉着小茶往回走，她也无能为力。 “她……” “怎么了？”霍以弦听到他说话，便回头看了一眼，见他目光空洞，眼泪却盈满眼眶。 霍以弦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被卖的是小茶还是她们。 “我们帮不了她，如果被发现了，我们都会遭殃的。”霍以弦替他擦干眼泪，整个村子都同流合污，但凡发现一点动向，所有人都会来收拾他们。 待小茶情绪平复，霍以弦这才带他去宴席上。 “你俩怎么才回来，开席了，快过来吃饭了。”莫大娘在不远处吆喝道。 “在外面玩了一会。”霍以弦干笑一声，和小茶落了座开始吃饭。 “秀珠，你儿子和儿媳妇感情还不错嘛。”和莫大娘坐一起的大妈又开始唠嗑了。 “哪有。”莫大娘捂嘴一笑，看了眼大妈旁边低头吃饭的女人，“你家翠莲不也乖巧懂事嘛。” 两个老妇人又开始商业互吹。 霍以弦抬眼看向对面的女人，发现她也看着自己。 饭后，霍以弦带着小茶来到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翠莲也跟了上来。 “我叫霍以弦。” “我叫祝晓冉。”翠莲，哦不，祝晓冉激动地握住霍以弦的手，眼睛里泛着泪花。 “你是什么时候被卖到这里的？”霍以弦拍拍她的手，安抚着她。 “八年前。”祝晓冉痛哭流涕，没人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霍以弦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借肩膀给她发泄一番。 “你就没想过逃出去吗？”等她情绪平复了些许，霍以弦这才开口问道。 “逃不出去的。”祝晓冉抹着眼泪，声音一颤一颤的，“这些年我一共跑了三次，最后都被抓回来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右腿，“这条腿被打断过，这两年才可以正常走路的。” 她说的这些不过只是她这些年悲惨遭遇的零星点点，霍以弦却觉得心都在颤抖。 “他们这帮畜牲，不仅拐卖妇女，还拐卖儿童，这家的新娘和李家的孙女就是他们这几天拐卖来的。”祝晓冉恨不得扒了人fan子和桃花村人的皮。 “儿童？”霍以弦看了眼坐在台阶上发呆的小茶，感觉失去了自己的声音，“那……” “小茶也是被拐卖来的。”祝晓冉肯定了她的猜测，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小茶，“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新雨死了之后，他就疯了。” 小茶是五岁的时候被拐卖过来的，他小时候长得秀气可爱，像个小女孩，人fan子原本是要把他卖给人家当童养媳的，最后发现是个男孩，便被没有孩子的莫大娘一家买走了。 那时候她男人还没死，小茶哭着闹着要回家，男人本来就心狠，小茶就一直被打。 后来聂新雨和祝晓冉被以支教的名义骗了过来，小茶遇到她们心底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俩在某天晚上便带着小茶逃跑了 但事与愿违，他们并没有逃离，刚跑了一半路就被抓到。 那天晚上天上下着暴雨，山路湿滑泥泞，聂新雨不慎从山崖上摔落，找到尸体的时候已经被野兽啃食得差不多了。 而祝晓冉和小茶也被打个半死。 有时候祝晓冉也在想，如果她当时和新雨一起死去，那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 “晓冉，为了新雨，为了那些死去的女孩，我们要好好活下去。”霍以弦扣住她的肩膀，双目与她逐渐灰败眼眸的对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逃出去的。” 霍以弦眼中的坚定让祝晓冉回神，她重重点头，“我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