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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冴洁】这个男孩得了一种不能谈恋爱的疾病

    *万字预警,未来赛博?先婚后爱?BE?才怪,踹飞BE!

    *本文出现的疾病为线粒体脑肌病,里面的疾病知识均来自网络+本人的瞎编乱造、胡言乱语,别信!别信!

    01

    飞蚊般的摄影机落座好指定的地点,坐在投影荧幕前的导演挑剔地审视着每一个镜头,最终他点了点头,一位身着干练黑色西装的短发女性朱唇轻启。

    “在科技和医学飞速发展的今天,有一部分人类逐渐舍弃了父母赋予他们的血rou,改为用机械代替,大众称呼这部分人类为赛博人,由于机械的改造,他们一只手就可以举起400KG的重物,轻轻松松就可以和兰博基尼竟跑,感觉和普通的人类简直是不同的物种,但赛博人真的离我们这么遥远吗?早在上个世纪人工耳蜗、心脏起搏器、机械义肢等就已经走进了千家万户,今天我们将要采访世界上唯二人体替换率高达99%的赛博人——Blue Lock公司创始人糸师冴先生!”

    镜头转向一张极度俊美的脸,莓酒色的发,宝石般的绿色双眸,他身姿挺拔地坐在椅上,却并不显得紧绷,反而十分放松松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优雅稳重。

    女记者看着眼前这张女娲造人时独独对他格外用心的完美容颜,第一次违反职业专业素养问出了采访稿中并不存在的问题,“请问糸师冴先生你现在的这张脸是你原先的样子吗?”

    而坐在投影荧幕前的导演双眼瞬间一亮,觉得这是节目第一个收视小高峰,指尖一按,原本10个围着糸师冴转的摄影机摄影机瞬间增加到了20个,冲着他的脸“咔嚓咔嚓”一顿乱拍。

    “你说呢?”他慢悠悠地掀起眼皮准确无误地捕捉到掩在重重工作人员的导演不答反问,“再这么多摄像机盯着我拍,我就回去了。”

    导演想到曾经有记者因为只想听自己想要的问题而不停提问打断他三次发言,随后整整四十分钟的直播他坐在采访台上一语不发,像看猴子似的看主持人先是不知所措再到崩溃大哭,据说在直播前他的内人曾耳提面命叫他顾忌他人心情嘴别太毒,不然以他传言中的性格那就不是整整四十分钟一语不发,而是直接将人说到崩溃,哎,也不知道哪种结局更好点,自那次事件过后,糸师冴就再也没接受过采访,他必须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挥了挥手,摄像机瞬间减少了10个,但那冰冷的视线依旧死死地盯着他,导演感觉他脖子凉飕飕的,犹如野狼的尖牙正悬在他的颈上,他正想含泪再召5个回来,突然想到牵头这次访谈的奥利弗·爱空说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妻奴,心念一动故作叹息地说道:“真可惜,明明夫人也可以看到呢,原本还打算多拍点特写。”

    以赛博人逆天的听力没道理会听不见他这一句话,果不其然糸师冴收回了视线,导演心中捂着嘴直乐,“刷刷刷!”33个摄像机瞬间到位,只留可怜兮兮的2个摄像机还在跟拍女主持人,搞得她只能勉强维持惯常的职业性微笑。

    采访继续进行,之后的一切都顺利地不可思议。

    “自古以来人们都追求着永生,古有秦始皇派遣徐福出海寻药,而现在的人们似乎寻找到了一条可以通往长生的道路,那就是将自己赛博化,将身体里的所有器官替换为可以更新维修的机械,从而达到永生的目的,而你糸师冴全身器官只有部分脑组织保持原样,其他器官全部都被替换成了机械,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想永生呢?”女记者情绪激动地问道。

    与之相反地是一直很淡然的糸师冴,他毫无情感波动的音调,面无表情的脸十分吻合人们对邪恶赛博人反派的印象,冷血,无人性,他是属于冰冷机械那一国的,而机械是不应该拥有生命的。

    “我对长生不老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回复到。

    “如果可以我也想和所爱的人平凡地度过一生,自然的衰老,自然的死去。”

    糸师冴原本自然搭在膝上的手渐渐上移,女记者注视着,那双手皮肤白皙自然,一点也看不出人造的痕迹,一想到有这样一类人,全身99%都是机械混在人群中人们也察觉不出来他们与普通人的区别,她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的手最终落在胸口处,此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神秘的蓝光穿过他的白衬衫从他的胸膛透了出来,女记者看见了一副人类的骸骨,里面包裹着由金属制成柔软的脏器,都一一忠实地按照人类的器官打造,唯有一处不同,在左腔有一颗水晶般的心脏模样的熔炉,里面正熊熊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在场的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他们都被震撼到了,那是科技发挥到极致的美。

    “这是我的心脏。”糸师冴的眼神温柔下来了。

    “在我的心脏里燃烧着一种至今科学家都没有揭开全部面纱的神秘物质,只需要在最初给与它一点氧气它就可以永恒地燃烧下去并释放出大量的能量给我的身体提供动力并维持我大脑的活跃,虽然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它是不会持续地燃烧下去的。”

    “因为在最初打造我的身体时我就向我的研究团队提出要求,要在我的身体里安装自毁装置。”

    “怎么会!”女记者不禁捂嘴惊呼,她如何也想象不到竟有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永恒的生命,更何况他还有倾国的权利和财力。

    “还有73年8个月13个小时45分钟,我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蓝光就会熄灭,我的身体也会消失得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他捂住他的胸口继续说道,他身上的蓝光也逐渐消失,刚才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我不是为了追求力量,也不是为了长生才选择成为一个赛博人的,反而我很满意父母给我的身体,在最初,人类选择在自己的心脏植入心脏起搏器,在自己的肢体上安装机械假肢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我是为了让一个人活下去才会拼命赚钱,投资神经驳接技术,支持人类赛博转换,更准确的来说,我想陪着一个人直到他生命的尽头,可惜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我不能陪他自然地变老,我也不能陪他自然地死去,我只能给与他永远停驻在二十岁的青春,但我向他承诺我一定会陪着他到年满一百岁的那一天为止。”

    “你知道线粒体脑肌病这种疾病吗?这是一种在当时完全无法治愈的疾病。”

    女记者已经完全沉浸在他的讲述中了,在来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听到一个爱情故事。

    02

    糸师冴觉得他该有一位妻子了。

    他并不是陷入了爱情,也并不是感觉到了孤独,也不是因为迫于社会隐形的暴力,该说是莫名其妙还是灵光一闪呢?就像脑力工作者泡在浴缸里会滔滔不绝地冒出新鲜的点子,至于这点子能否化为实际变成有形的东西谁也不敢打包票。

    一天清晨,他一如既往地起床,打开冰箱,煎蛋,加热吐司,并为自己研磨一杯浓香的咖啡。

    突然,一个念头像彩色泡泡一般闪过脑海,他想要有一位妻子与他分享这一切。

    不知在什么地方他随口说出这个想法,又或者他根本就没说,只是旁边的人看到他对未来态度发生改变,瞬间,雪白的相亲邀请函,旁人的谄媚与暗示分至沓来挤占了他除工作外的全部空闲时间。这就有点烦了,在避开某位千金一个不小心脚滑倒在他怀里,并向她推荐某家他已经向好几个人推荐过的在全国都很有名的神经内科后,那点念头就像彩色泡泡还没飘到半空中就破碎掉了。

    但这毕竟是奶奶的介绍,不好拒绝。

    他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拿着手机回复奶奶的消息。

    “好的,我知道了。”

    “你会喜欢那个孩子的,那个孩子乖得很呢!”

    他的奶奶在全国各处有几十处房产,每天的活动量就是去各个地方收房租,明天的相亲对象是她的租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奶奶的心中留下好印象的,应该是真乖,才19岁,刚刚读大学,奶娃娃一个,比他大7岁的糸师冴淡淡地想到。

    第一次见面他带了一大捧粉色的六出花过去,渐变的粉红犹如少女的酡颜,整场相亲都笼罩在六出花醉人的花香里,但对方说了什么,给他留下了什么印象,一直是他在未来感到很可惜的地方,因为他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在之后的某一天,他和洁世一重温过去,糸师冴说我只记得那花很很香,香的醉人。而洁世一坐在他的对面,脚在桌下挨的很近,咬着吸管呵呵直笑,不啊,那花香很淡的,比其他的百合淡多了,不过我之后查过六出花的花语,是喜悦、期待重逢,我一边觉得你对我应该是有点意思,一边又觉得,怎么可能嘛,这还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喜欢这个花语,糸师冴含情脉脉地说道。我也喜欢这个花语,洁世一说道。之后的多年,他们都默契地没有买上一束六出花来验证那个未解之谜。

    他们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糸师冴的奶奶很高兴,“真不错!你竟没觉得讨厌麻烦!”

    第二次见面,糸师冴依旧秉持着绅士风度提前了半个小时到。

    第三次见面,他们聊到了死亡、家与爱这些话题。

    糸师冴安静如一湾潭水般的眸映出了少年的身影,他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显得略显稚气,但和那些再长了几岁步入了社会的人们不同,他的眼未颓,他的背未弯,他的气质未惰,一双湛蓝双眸眼白清澈瞳孔明亮,你只要盯着他的眼就会由衷地感到心情愉悦。

    刚开始他为了组织语言说话还有点磕磕碰碰,但很快,之后的语言很自然地从他的灵魂中倾泻出来。

    “不是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吗?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地方是我家。”

    “家里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厨房!如果我将来能够选择死亡的地方,那我一定要死在我家的厨房里!”洁世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糸师冴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次他们相亲的地方是一家很有名气的甜品店,虽然每天都有很多慕名打卡的人,但为了这次相亲不被人打扰,他特地包了场,并在里面填充了很多充当背景板的人,门口也有人引流误入其中的人,他们一次性点了很多甜品,杯中的饮料也很足够,什么都不能打扰他听洁世一继续说下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或沉默或谈论的背景板都在偷偷地竖着耳朵听他们顶头上司的八卦,啧啧,他们摇头,并在群里下注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多出来一位老板娘。

    “无论是干净整洁的,还是我做完饭把桌面糟蹋到像刚刚打过战般,我都喜欢。无论是布满水渍的水龙头,还是油腻腻的遍布宛如金甲虫般的油斑的墙面我都觉得可爱!”

    “听起来真脏。”

    洁世一双眼一瞪,嘟着嘴道:“那是你没做过家务,就算每次做完饭都擦拭一遍,这些都还是会存在的!”

    “我做啊。”糸师冴道。

    洁世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你一定很擅长打扫。”

    “但整个厨房我最喜欢的是冰箱!”

    “那你岂不是要死在冰箱旁。”

    “嗯嗯。”洁世一重重地点头,糸师冴只觉得有趣,他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明确的规划,但这种规划停留在他功成名就就戛然而止,他老了之后的未来,甚至更远的死亡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的人人生好像都终止在最巅峰,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那一刻,但他的幸福却落在微小处。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冰箱啊。”

    “大概是因为它在夜深人静发动机会发出嗡翁声,或许是因为一打开你就可以看见里面填满了食物。”

    “哦,那你一定很会做饭了。”

    洁世一羞愧地低下了头,“我不是很会做……”

    “哈哈,听你这么喜欢厨房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但你一定很厉害吧?”

    糸师冴挑高自己的一边眉头,他可没记得自己说过这个。

    “上次你看我好像没睡好,不是向我推荐了薰衣草茶吗?用餐搭配的酒都是你自己选的,每道菜应该先从哪里品尝,后该搭配什么食物什么酱汁吃,我跟着你吃,真的有感觉吃出每道菜的不同层次和风味!”

    该说歪打正着吗?“或许我只是有条好舌头。”

    “我就觉得你长了一张会做饭的脸!”

    “噗!”糸师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逗笑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道他长了一张会做饭的脸,只有人说他长了一张面无表情却可以轻松说出暴言的脸。

    “知道啦,知道啦,我很会做饭,不聊这个了,让我来考考你。”

    洁世一聚精会神地听着。

    “你的冰箱里有什么?我有点好奇。”

    “这还不简单!”他随即闭上了眼睛努力地回忆着,“首先是保鲜室的第一层是两排酸奶和养乐多、气泡水、旁边一个带盖子的杯子里装的是味噌,第二层放了一盒还没吃完的鸡蛋,旁边有一个白色的盒子装的都是早餐要用到的东西,黄油、果酱、芝士片、火腿片,可及食鸡胸rou、蟹roubang,小香肠,再旁边写着乳制品的盒子里装的是酸奶,再旁边的盒子里装了豆腐、韩国泡菜和纳豆这类的东西,下面放了两盒牛奶……”

    糸师冴托着腮安静地听着,虽然没说话,但他的眼却会给出正向的反馈。他这个人啊,想温柔的时候温柔的一滩糊涂,只是,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淡淡地竖着刺,只是他并没有这个自觉,rou体还在懵懵懂懂,心却早已做出了选择。而此时,他用慢半拍的身体感知金色的阳光暖洋洋地晒在他的皮肤上,听他继续说冰箱里的瓶瓶罐罐,比如微酸的番茄酱、甜香的蛋黄酱、辛辣的芥末、清爽的柚子醋、咸香的酱油,明明正在吃着甜品却觉得舌尖把世间所有的味道都尝了个遍。

    他与洁世一同时伸向桌上的纸杯蛋糕,指尖相触了,洁世一迅速收了手,他的指尖却还停在了半空,他动了动指尖,像奏响漂浮在空中并不存在的钢琴。四目相对,糸师冴突然有种感觉,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张脑海中原本五官淡淡犹如白面具的脸渐渐地生出眉、眼、鼻、唇,犹如大荧幕上正对着演员的特写镜头般一下子跃进了他的眼中,洁世一脸上的每一分厘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糸师冴迅速别过眼,却一下子抓住了偷偷往这瞄过来的视线,是他旁边那桌假扮成情侣的员工正偷偷地不断地往这边看,被顶头上司抓包到的她rou眼可见地慌张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放在膝上的手机按黑屏然后放到桌子上,欲盖弥彰地朝他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耳旁依旧有轻轻的窃语声,是他特意安排好的填充空间的工具人在低声的交谈,一股热意从他的心脏射出,不讲道理地冲到了他的脸上。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究竟做了什么。

    但他的声线依旧平稳,“看你的冰箱,你是一个人住?”糸师冴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块中间塞满奶油的纸杯蛋糕轻轻地放在洁世一身前已经空了的碟中。

    “是。”

    “上大学以后,我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自己一个人住。”

    不知为何,洁世一的回答比之前慢了许多。

    03

    洁世一坚决地拒绝了糸师冴开车送他回家的好意,说他想搭电车回家,糸师冴并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做过多的纠缠,只说了一句“那你注意安全。”

    洁世一坐在电车上还在想他们告别的那幕,想如果糸师冴出现在教人如何谈恋爱的杂志版块中那一定是个反面例子,再怎么说也要再邀请几句啊,但也不能过多,不然会觉得你太死缠烂打了。但那些都是别人,洁世一很喜欢这种干脆。

    他在下了电车之后又走了一段路,还没将钥匙插进锁孔里,他就看到了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他立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扬起微笑,推门而入。

    “妈,还没进门我就闻到了好香好香的味道!”

    原本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洁伊世瞬间站起身来,笑着回应道:“你回来了。”

    “是咖喱吧。”洁世一径直走向了冰箱,纯白的冰箱静静地放置在客厅的一角,虽然只有一个人住,但那台冰箱却足有465L的容积,房东原本预留放冰箱的位置根本就放不下,所以只好把它安放在客厅。

    他拉开冰箱门,只见他上午才跟糸师冴描述的冰箱内部此时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他出门之前还没有的食物,其中以放置在第三层的隔板上的红色的珐琅锅格外地引人注目。

    “就属你鼻子最灵,这样都能闻得到。”洁伊世站到了洁世一的身旁,笑着将珐琅锅端了出来,“还没有吃饭吧?是你最喜欢的咖喱牛rou。”

    “嗯嗯,我还要吃米饭。”洁世一感受着肚子里胀满了甜品、奶茶、章鱼小丸子、炒面、寿司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早就蒸好了。”洁伊世一边热着咖喱一边说到。

    很快,热气腾腾的咖喱就装在了洁白的盘子中,一旁的米饭上还被撒上了作装饰用的黑芝麻,在洁伊世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洁世一舀了满满一大勺塞进嘴巴当中并幸福地眯起了眼,“就是这个味道,家的味道。”

    洁世一继续说道:“唔,果然洁家牌咖喱的灵魂在于里面添加了大量的番茄!”

    看到洁世一吃得这么开心洁伊世笑了,她含笑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塞入咖喱,许久,她开口说道,“听说,你最近去相亲了……”

    “是房东奶奶跟你说的吧,是的,我最近去相亲了,对象是房东奶奶的孙子。”洁世一放下手中食不知味的勺子,又补充了一句,“是一个很好的人。”

    洁伊世拧起了眉,似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我知道对方是个很好的相亲对象。”

    “我在网上搜了一下有关的信息,很有钱,是个很出名的企业家。”说真的,当网上跳出对方的百科她是真的惊到了,世界前50强公司的老板,16岁白手起家,到现在也才26岁。她是怎么没想到这样一个人有朝一日会和她19岁的儿子坐在同一桌上相亲,不是贵族名媛、巨贾千金,再不济也该是家喻户晓的女明星吧?怎么会和她的儿子……

    洁世一纠正,“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这个答复却不能让洁伊世满意,她紧张地不停地啃咬着口腔内的黏膜,随后重重地咬向下唇,一下子猛地站起身子,一把拉起洁世一放在桌上的双手,两人的手皆是凉悠悠的,一时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体温更低,“你喜欢他吗?你跟他讲过你的病没有!”

    或许是突然惊觉她的声音有些过于大了,她的身体一下子垮了下去倒在椅子上,降低声调,“对不起,mama吼了你,mama,是在担心你。”她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知道……”

    “我知道……”

    洁世一喃喃道。

    洁伊世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瞬间就心痛了起来,她明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那个犹如定时炸弹的疾病是如此地难以开口,他能怎样说出口?认真的?半开玩笑的?都不对,或许在说出口的瞬间对方就会扭头就走吧,一切好感与未来都会消失不见,因为没有人会像父母一样在第一眼在还没有了解到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任何理由与条件毫无保留地如此地深爱一个人。

    她定下神来,眼神无比坚定地说道:“洁世一,你不能把你的病告诉对方。”

    送走了母亲,已经是晚上11点,连澡都还没有洗他就爬上了床,过于饱胀的肚子让他有想吐的冲动,以至于之后母亲说了什么他完全都没有听进去,他在床上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希望能借此让他好受一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股委屈,一股愧疚感却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快要击垮了,我为什么要跟mama说我还没有吃饭?我为什么要硬逼着自己吃下去?明明mama做的咖喱天下第一好吃他却吃得只想吐!为什么我没办法跟糸师先生坦白自己的疾病呢?唔,我太坏了!

    不能这样想!不能这样想!他赶忙平复自己想哭的心,不然有可能会发病的,数绵羊吧,一只、两只、三只……

    洁世一第一次发病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

    自他四岁与足球相遇,他就决定这一生都要与足球相伴,成为像诺埃尔·诺亚那样的足球运动员,成为世界第一前锋!

    还好在学习上很笨蛋的他运动神经却很好,他或许在足球这项运动上真的有一点天赋,小学时就可以连过五人进球,上国中了他也毫不犹豫地报名加入了学校的足球部,他可以感觉得到教练是想把他往球队王牌的方向来培养,为了回应自己的愿望,为了回报他人的期许,他拼命地练习,变故却在此时发生了。

    他在绿茵场上抽搐了,敌友双方的球员都被他吓呆到地凝固在原地不敢动弹,那颗被所有人追逐的足球第一次无人问津,它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就力有不逮地滚落在球网前。

    他直直地倒了下去,是教练率先冲了过来,但他意识丧失肢体强直浑身抖动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不敢碰他,他们第一时间通知了校医和120,看到洁世一被担架抬了出去,有个球员挠了挠后脑勺对他的同伴说道:“比赛还要继续吗?”

    答案是当然要。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起来,在濛濛细雨中,他们踢完了比赛,那天,洁世一的学校输得很惨。

    洁世一不知道他是在第几天才醒来了过来。

    他对他发病时的样子一无所知,也对这几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他一睁开湛蓝色的双眸,头顶的白炽灯朝着他的眼睛射入刺目的让人想要流泪的光线,就像有一个小小的白太阳在他的眼睛里熊熊燃烧。

    没有人发现他,耳旁是各种仪器尖锐的鸣叫声,他听到有医生在说:“每四分钟就给患者静推一支肾上腺素。”洁世一原本平放在床上的手瞬间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就在他的床旁有人徘徊在生于死模糊的交际线上,他干涩的嘴唇颤了几下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却听旁边的床上动静,没有父母在身旁,也没有得到医护人员的注目,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遭遇了海难的人,在无际的大海中,在刺骨的寒冷中他趴在一块木板上,对面的木板上也趴着一个和他同一个遭遇的人,他们互相说着话相互鼓励对方会有得救的那一刻,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渐渐失去支撑在木板上的力气。细细的哭声如同海浪,医生说道:“家属,已经抢救了30分钟了,病人还是没有自主呼吸,血压也测不出来。”

    大海还是无情地将对方吞没。

    在泪光中,眼前出现了一个护士戴着口罩的脸,她立即扭过头来喊道:“洼田医生监8床的病人醒了!”

    他的父母几乎是立刻就赶到了他的床旁,洁世一这才知道这段时间他已经昏迷了整整四天,而这四天里他的父母一直睡在监护室门外的椅子上,以便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能立即赶到。他们握着他冰凉的手并没有向他讨论起他的病情,只是说他这次生病把他们都给吓坏了,以后不要再这么吓他们了,之后他病好了,出院了,他想要什么他们就给他买什么,他想吃什么他们就给他做什么。

    洁世一轻轻地说了个好字。

    当天晚上,他旁边的床就收治了一个重症胰腺炎的患者,他在心中偷偷地铭记住了医生的话,不要暴饮暴食,不要酗酒,既往有胆道疾病一定要积极治疗。

    他要把这些可以导致他生病的因素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他不想再让父母伤心了。

    第二天乌泱泱一大堆医生来到他的床旁查房,他比主管医生后面跟着的菜鸟医生听得还要认真,“昨日患儿的体温最高达40℃,肺部CT提示肺部感染,已经更改了抗生素改用美罗培南q8h,腰椎穿刺结果已经排除脑炎的可能性,乳酸值还是高出常人的6倍,今天依旧要请血透室进行床旁透析。”

    “乳酸过高的原因还是找不到啊。”一个医生说到。

    作为一名球员洁世一是知道乳酸这个东西的,在剧烈运动过后身体就会产生乳酸这种物质,是造成肌rou酸痛的罪魁祸首。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立即躺下了休息,而是应该立马做一些舒缓的运动来放松肌rou,促进血流循环,然后再结合高质量的睡眠,才不会第二天早晨连床都下不了。

    是乳酸过高才会导致他生病了吗?

    那,我之后还可以踢球吗?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数着一堆医生来他床旁查房的次数,这期间他经历了3次抢救,每一天都是一大堆检查,每一天都有护士摸着他的股动脉、桡动脉、足背动脉抽取他的动脉血化验他的乳酸值,每一次的结果都不尽如意。

    在他醒来的第34天,他听到医生说道:“我们已经把其他系统所有的可能性都给排除掉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也是最坏的可能性。”

    “患者现在一般情况尚可,联系手术做肌活检吧。”

    洁世一的心一下子堕入了更深的深渊,原本他以为不会有比现在更深的地方了,但他还是朝着将要给他佩戴麻醉面具的医生露出了微笑。

    一周后,结果出来了。

    之后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后来他顺利地出了院。

    “mama,我想吃你做的咖喱了。”坐在轿车后一排的洁世一突然说道,手里拿着足球社经理送过来的恭贺出院的花束。

    “好好好,洁想吃什么,mama都会给你做。”小心翼翼把他当玻璃人的态度又让他想起临走之前医生再次对他的叮嘱。

    “洁,你出院了一定要按时服药,避免剧烈运动,避免情绪激动,避免劳累,你已经和大jiejie约定好了,一定要好好的定期看我哦。”

    “我知道了。”洁世一回答到。

    他得了一种名叫线粒体脑肌病的疾病。

    医生说:“线粒体的主要功能就是合成能量,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一个生产食物的工厂,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需要吃得饱饱地才能工作,但洁君你的工厂天生产能比较低效,产能跟不上巨大的需求量,大家平时都是饿着肚子在干活,但一旦你剧烈运动了或者情绪激动了,身体对食物的需求就会成倍的增加,大家都饿得没有力气干活了,你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会罢工,其中尤其以肌rou和大脑的反应最为剧烈,所以你才会一直昏迷,抽搐。”

    洁世一不是医生,他不懂什么是遗传,什么是线粒体。

    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都不能踢足球了。

    看着因为他的疾病而默默垂泪的父母,埋怨自己没有给他生下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就决定好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提到有关足球的话题了。

    他要做个听话的,懂事的乖孩子。

    平淡而又幸福地过完每一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过度喜悦,也不过度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平稳地像行在铁轨上的电车般均速地向前方行驶,但日本的电车不是总是会有停运一会儿的通报吗?

    前方又有人跳轨自//////杀了。

    在刺目的车头灯的照射下,糸师冴突然出现在电车将要冲过去的前方,在他的背后银色的铁轨向一望无际的蓝天不断地延伸着,而在天的下面是海,咸涩的海风扬起他铅灰色西装外套的衣摆,莓酒色的发张扬而又肆意,像天边正在熊熊燃烧的太阳。

    他不是来自杀的。

    他直直地站在前方,缓缓地开口。

    洁世一读懂了他的唇。

    “不下来走走吗?”

    或许真正想下来走走的人是他。

    当他看见父母的鬓前生出一根根白发的时候,没有朋友,没有爱好,只有家的他心中的恐惧就像乌鸦不断往里面投入石子的那杯水一样,水位不断地上升,他在父母的眼中看到同样的恐惧。

    需要保护的洁,需要陪伴的洁,如果有朝一日我们都不在了,洁该何去何从。

    他会变得没有家的。

    所以他才会在读大学之后不顾父母的劝阻义无反顾地搬出去住,尝试着重新与他人建立联系,但果然还是很害怕啊,人一旦投入了感情,心就会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喜、怒、哀、乐、惊、恐、悲,劳累可以避免,运动可以避免,但他要如何控制自己的心呢?

    他害怕他会再次发病。

    他害怕父母又会再次为他落泪。

    当他听到房东奶奶要将她的孙子介绍给自己相亲时,他第一反应是拒绝。

    “试试嘛,试试嘛,试一试又不会掉一块rou。”

    “我孙子很优秀的,其他人想要我帮他们搭线,我理都没理他们。”

    “我有预感,你们会很合的,以过来人的眼光。”

    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哪点被房东奶奶瞧上了,但转念一想,他在现实生活中还从来没有看见过霸总,就当是去参观了一个新物种!

    洁世一就是抱着这样一种轻松的心态去赴约了,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着电视剧里霸总用不屑一顾的眼神冷冷地说道:“女人,你要有自知之明,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吗?”他还没走到桌前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对方却早早地等候在那里。

    他从一束粉色的花中,缓缓地抬起了头。

    美好到让他还以为自己还睡在梦中,这只是他早上刚刚做的一个梦。

    相亲对象站起身来,帮他拉开椅子,说道:“你好,我叫糸师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