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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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魈一向是好学生的代表,成绩优异,谨遵校纪校规决不犯事,所有老师同学都对他赞不绝口。 他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在18岁生日当天,去了一家纹身店,把他养父的名字,纹在了脖子上。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脖子的皮质层薄,因此纹身格外疼,魈对此印象颇深——细密的钝痛逐渐加重,由浅入深,纹身师一下一下在他的脖子上烙下钟离的名字,他那不见光的伤口也在一刀一刀地划开,露出些腐烂的血rou。 他痛得撕心裂肺,却也知是自作孽,不敢有一句讨饶,甚至隐秘地期望着,腐rou有朝一日也能开出花来。 针戳的疼痛停止了,只余下火辣的灼热感,纹身师让他对着镜子看看是否满意,他依言起身,两个多小时不间断的疼痛让他有些晕眩,他扶着把手站住定了定神才往镜子边走去。 “钟离”两个黑色小字刻在魈的脖颈上,前面缀着一个黄色的岩印。 不是千篇一律的宋体黑体楷体亦或是什么别的体,这两个字是他前些天求着钟离亲手写的样式,尽管他已经可以模仿养父笔迹九成九了,差的这一分,恰在于他不是他。 钟离亲笔,这个纹身便像是钟离给他盖的章,而非自己给自己戴上的枷锁。思及至此,他对着镜子里的两个字忍不住要笑,眉眼都是弯弯的。 一旁的纹身师看着忍不住叹息,无非又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年轻,脖子纹身很疼,洗掉更疼。 纹身师不知道的是,小年轻还没有爱情,只是单相思的暗恋之情。 魈翻出口袋里的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条定制的项圈——皮质的黑色项圈一如魈本人一般低调,唯一的装饰是他养父最喜爱的岩印样式做成的金属卡扣。 他不敢在项圈上刻下“钟离”这个名字,怕因为某些自己无法预料到的意外被养父撞破自己的妄念,因此只在内侧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对着镜子为自己戴上项圈,尺寸是定做的,项圈内侧的“魈”本该严丝合缝地贴住脖子上的“钟离”,但此刻因为纹身部位的红肿,项圈有些勒了,嵌进了皮肤里。 (二) 钟离把最后一道烤螭虎鱼端上餐桌时,魈正好回来,玄关处昏暗的灯光撒下,黑色choker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跟着魈的呼吸在起伏,跳动。 “生日快乐,魈。” 他给魈的生日礼物是一个耳坠,魈似乎很喜欢自己的那个,这是小孩表露的为数不多的喜好,其实直接把这个送给魈也不无不可,只是这样一个二手吊坠作为成年礼太薄了,况且与自己这个死气沉沉的黄色相比,绿色应该更衬魈,于是挑了块松石绿的石头定制了一对。 魈收到了很是喜欢,向来不重口欲的魈今晚甚至多吃了一碗饭。但是他觉得,自己似乎送错了礼物。 直到洗碗的时候,钟离的思绪还飘在魈的项圈上,连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血管都格外清晰。不知是谁送的,尺寸太小了,像是被丝袜勒住的大腿根,并无不适感,但久了小孩儿脖子处还是会留下红痕,这是别人的礼物留下的痕迹。 他很不喜欢。 “魈,这个项圈很好看。”他从冰箱里端出一碟杏仁豆腐,放在魈的面前,顺势坐在了他旁边。 “是吗?谢谢可以麻烦先生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材质吗,我感觉脖子有点痒。”魈将一勺杏仁豆腐送入嘴中,叼着勺抬起下颌,露出完整的项圈,有一处地方确实有些泛红。 钟离收拾好碗筷,微凉的手指触上了项圈开始摩挲,少年人的体温总是偏高,透过温热的项圈,他的手指仿佛正在汲取魈的温度,热量的传导不免有些酥麻。薄薄一层项圈,除了装饰一无是处,什么都无法阻挡,他甚至能感受到魈的动脉在指尖的鲜活,忍不住想更加用力感受。 于是他探进了项圈内侧,本就偏小的项圈再加一根手指更是窄极。手指抵住魈的喉咙几乎要陷进去,指尖可以感受到魈每一次吞咽的收缩。 双指捻住项圈凑近观察,仿佛是在认真辨认项圈材质,只有钟离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抵住喉咙的滋味并不好受,魈的呼吸有些困难,每一次吞咽都感受到手指带来的阻力,钟离突然勾住项圈轻轻一拽,以测试材质的弹性,魈的呼吸也随之一窒。 他不想拒绝钟离的触碰,便将头仰得更高,努力配合着。 终于,脖子一空,手指移开了,窒息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魈努力控制住呼吸,不想让钟离看出他的不适。 “材质没什么异常,是上好的牛皮,需要我帮你摘下来看看吗?”检查完钟离准备重新戴上手套准备开始工作,但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不用了,不麻烦先生了,可能只是刚刚戴上还不适应,我去洗个澡透透气说不定就好了。”这层项圈遮掩的是他肮脏的欲望,绝对不可以被先生察觉。 (三) 八月的蝉鸣闹得人心烦,自上次生日后,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钟离了 。 夏日的篮球场总是格外热闹,汗水浸透了运动背心,勾勒出少年人的肌rou曲线,魈捡过一旁的毛巾抹了两下眼睛,拧开一瓶汽水仰头猛灌,黑色项圈在夕阳下仿佛镀了一层亮油,很是抓人。 “时间还早,再来一局?”行秋问着已经把篮球抛了过去,他发誓,是被那个项圈晃了一下,绝不是故意朝魈的脸砸过去的。 稳稳接住篮球,魈朝着篮筐随手一扔,对他们挥了挥手,“你们继续,” 篮球在筐边转悠几圈,向外掉落。 “我有事先回去了。”前两天跟先生视频时说今晚就可以回家休息几天了。 想到冰箱里没有什么菜了,魈决定先去去超市逛一圈,他很想念先生的手艺。 魈挂着耳机,青绿色与耳坠相得益彰,推着购物车开始挑选食材——笋、咸rou、千张、五花rou……腌笃鲜的食材不能少拿,其他的就随意捡几件,最后再去拿一盒杏仁豆腐就可以回家等先生了。 与事事讲究的钟离不同,魈对食物并不如何挑剔,勉强可以算的上的偏爱就只有杏仁豆腐,他真正喜欢的只是钟离做的食物罢了。 耳机里《Above the Sea of Clouds》舒缓的音乐被熟悉的铃声打断,魈不由得心里一跳。 “抱歉……魈,事出突然,今晚不能来陪你了……让你的期望落空,是我考虑不周……忙完这阵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想去哪里都可以……嗯,那我先挂了,要好好吃饭。” 魈看了看手里那盒杏仁豆腐,又放回了货架上。 结账时他从冰柜里拿了一杯冰,于是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倒着冰块,被冻得有些艳的唇开开合合,一刻不停地嚼着冰块。他很喜欢口腔被冻得有些麻木的感觉,冰块一下一下被咬碎的声音在颅内炸开也让他有些上瘾,不过因为先生不喜欢他吃冰,有许久没碰了。 接到电话后的魈一直很平静,钟离充满愧疚的声音犹在耳边,事出有因这怎么能怪先生呢?掩饰不住的疲惫让他心疼还都来不及,只怪那些让先生加班的麻烦,比如这次的北国银行。 可当他回到家打开门,迎接他的还是一片黑暗时,委屈控制不住漫上心头。 用冰杯冰了冰发红的双眼,把买好的食材随意塞进冰箱后,就狠狠摔进沙发里。 好想先生啊…… 被汗水浸透的背心在空调下格外冰凉,感冒了又要害先生担心,还是先去洗个澡。 好想先生啊…… 打了半天的篮球精力也实在被消耗殆尽,收拾清爽的魈卷进被子里倒头就睡下了。 好想先生啊…… (四) 魈梦见自己躺在烤炉上,炎热,嘈杂,从背后撩起的大片燥热,不断蔓延扩散至全身,黑色项圈毫无障碍地吸收热量,热得发烫。 发烫的又不止项圈。 他感到有些呼吸不畅,拉扯着项圈想透气,越拽呼吸却越发困难,忍不住要吐着舌头大口喘气,更热了…… 勾着项圈收得越来越紧,热浪一阵高过一阵,几乎要把他掀翻了。 一双手拢过来,接住了即将坠落的他,他不由得松开了勾住项圈的手指,胸膛剧烈起伏缓解着方才的窒息。 那双手被皮质手套裹着,与项圈的触感很像,他摊开自己潮湿的双手,一根一根缠了上去,十指相扣,把热得发烫的脸也贴上去,靠在温凉的白玉扳指不住摩挲。 手套也有些发烫了,出于不满,魈咬住边缘脱下手套,离得近了,睫毛仿佛都能蹭到手背的皮肤。并不熟练的动作磕磕绊绊,在这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留下了几道水痕,白玉扳指顺着手套的剥离掉落在地,荡出一声脆响。 他感受到这双手不带任何遮挡地在揉弄他的头发,指腹掠过头皮激起一阵酥麻,手掌一下一下抚过他颤抖的脊背,这双手的主人在说: “乖孩子。” 消散的热气再度点燃。 (五) 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耳边仿佛还在循环播放那句“乖孩子”,夹杂着清脆的玉环撞击声。 回家时因为太累了走错了卧室,也或许是因为想念下意识进了钟离的卧室,尽管卧室主人三个月没来造访了,被褥间留下的只有太阳晒棉花留下的蛋白质味道,但魈还是感觉自己被钟离包裹着,拥抱着。 现在这安心里混杂了一丝情欲——裤间的黏腻让他不愿面对,他在养父的床上做了春梦,一个自己与养父的春梦。 幸好没有蹭到床上,在浴室清理完,他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恶心,肮脏,不知廉耻……他知道自己对养父的感情不纯粹,但他从未想过这档子龌龊事,妄图亵渎神明的信徒是要遭受神罚的。 他害怕钟离知道这些,他不敢面对钟离,他渴望见到钟离。 先生知道会如何呢?会破口大骂吗,以先生的涵养约莫是不会的,会把他赶出家门吗?还是揪着他的项圈把他连同这些肮脏的欲望一同勒死? 察觉到心里隐秘的兴奋,他叹了口气,自己真是有病,没救了。 摸了摸有些难受的脖颈,碰到了一圈发烫的红痕,已经红肿凸起,干脆解开项圈晾晾,高潮后的倦怠袭来,他再次沉沉入睡。 (六) 叫醒魈的是腌笃鲜浓郁的鲜香,迷迷糊糊睁眼被窗帘缝隙透出来的阳光刺到,下意识把头埋进被窝想翻个身继续睡,余光瞥见一旁单人沙发上坐着的钟离…… 钟离先生回来了? 魈又把自己滚回被子里,一定是在做梦吧。 魈翻身的动静不算很小,钟离知道他醒了,便放下手头工作,坐到了床边,把被子掖下来一些,手指蹭过魈因熟睡通红的面颊: “别闷坏了,继续睡还是先起来吃点东西?” “吃,吃饭。” 刚醒的大脑还没开始运转,起身时魈感觉少了些什么,直到进了洗漱间魈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觉睡到了下午,这是钟离的房间,还有,项圈不见了。 魈机械地将食物送入口中,钟离亲手做的腌笃鲜在这会都不香了。双眼追着钟离的身影,进门时先生便将外套脱掉了,衬衫和马甲略微贴身,随着先生的弯腰勾出劲瘦的腰线,再往下是合身的西裤…… 先生会找到那个项圈吗? “先生需要帮忙吗?”他想进去帮着钟离收拾房间,顺带寻找一番项圈的下落。 “无妨,是这次的腌笃鲜不合口味吗?”钟离拒绝了。 先生会找到那个项圈吧,不过依着先生对自己的纵容,往日的许多试探先生总是全盘接受,从不逾矩,滴水不漏。他根本辨别不出先生的态度,跟在先生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对谁动过心,或许先生根本不通情爱,或许这次也会如常无事发生。 “可是碰上什么烦心事。”钟离坐在对角的沙发,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谢谢先生关心,并没有什么值得烦心的。”烦心的当事人正在他眼前。 “这个,落在墙角了。”钟离没有问魈为什么睡在他的床上,没有问魈这样一个整洁的人为何会把项圈遗落。 魈垂下眼松了口气,带着些说不清的失落,果然……被忽视了。 “谢谢先生。”他想接过项圈重新系上,遮住脖间的红痕。 “我来帮你。”钟离没让他碰到项圈,勾着金属岩形环,项圈捏在手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麻烦先生了。”他侧过身,把没有纹身的那面对着钟离,撩开碎发,白皙的脖颈上红痕触目惊心。 钟离的温暖的指腹点过红痕,轻声开口:“怎么弄的。” “唔……运动时不小心勾到项圈勒的,没有大碍,先生您知道的,我皮肤本就如此。”并不走心的理由,魈的声音有些颤抖,钟离单膝撑在他腿旁,沙发的凹陷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钟离那边倾斜,钟离双手绕过耳侧替他系着项圈,温热的吐息划过敏感的耳根。 他整个人都快被钟离拥在怀里了,琉璃百合的淡香掠过鼻尖,近到能看清先生脸上的细小绒毛,他忍不住吐出一口潮湿的热气。 “别闹。”钟离被吹得有些痒,笑着训道。 “可以了。”话虽这样说,钟离并没有起身,单手靠住沙发后后背,手指从后颈探入,勾住了刚戴好的项圈,“魈,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不小心勒出来的痕迹是怎样的。” 魈的红印在后颈,必定是从前面勒住,而魈一向不喜别人近身,也就是说…… 钟离有些残忍地勾住项圈拉扯,“比如这样——”,一手掐住魈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看着魈因窒/息而逐渐涨红的脸颊,他轻轻拍了拍,“谁——教会你欺骗你的父亲的。” 钟离还是没舍得让魈难受太久,说完就松了手。魈瘫在他怀里咳,他把魈抱在腿上,一下一下地替人顺着后背。 “魈,你该学着反抗的”,钟离叹了口气,这孩子仍然不会拒绝他,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魈的喉结处,松缓着刚添的红印子,“今日是我冲动了,对”不起——道歉的话被魈打断了。 “先生不必道歉,是我隐瞒在先,而且……”魈撑着钟离的胸调整了一下位置,挨的更近了,脸颊贴着脸颊,钟离扣在他腰上的手加重了力度,防止魈不小心掉下去。 “被先生掌控的感觉,我很喜欢。”不等钟离反应,魈就直起身子吻住了肖想已久的薄唇。 软软的,温温热热的,是美梦的味道。 于是探出舌想要品尝,触到对方唇缝的那一刻,出走的理智突然回归,慌乱中的第一想法是逃离。 一阵兵荒马乱天旋地转。 魈被压在了沙发上,双手钳制在头顶,这回轮到他惊诧了。 “魈,成年了,可以学习怎么接吻了。”钟离勾着项圈,开始了他的教导。 起先是含住魈的下唇轻轻吮吸,研磨,而后撬开牙关,抵住敏感的上颚向里探。而后扫过魈的舌尖,待魈要配合之时,复又撤离引着对方的软舌进到自己的地盘,好生揉弄。最后压住对方往回推,一转之前的温柔之势,像是不再压抑,探入掠夺。 魈被吻得晕头转向,连舌根都隐隐发麻,钟离节奏很好,配合着手指间项圈,魈大脑微微缺氧有些发飘,直接瘫软在钟离怀中。 一吻毕,钟离拉开身形,唇边的津液就此拉长变细,最后断在了魈的嘴角。钟离抬手替他擦去,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可学会了?” 魈还没从钟离的吻里回过神来,呆呆地盯着钟离,被吮吸过的双唇红艳艳的,还维持着刚才接吻时的微张。 “魈?” 钟离的声音拉回了魈因过量多巴胺浮空的灵魂,夕阳正好洒在钟离身上,魈伸手去触摸,在接近光晕时就收回了手。他仍然感觉有些不真实,数年的暗恋,三年的试探,埋了这么久的种子他都以为烂死在地里了,忽然之间就开了花。 可是花期会有多久呢?昙花一现罢了,与养子的不伦之恋会对钟离的事业造成多大的影响,即便假设钟离不在意,自己能对钟离的心血不在意吗?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此前的试探是多么幼稚,根本不曾想过未来。 少年人的勇敢和懦弱总是极端的,从前他只想拥有过钟离,哪怕是过去式也是好的。现在得到了一个吻的美好,他更害怕失去了,他怕与钟离不能走到最后,他怕一个没有钟离的未来。 他的养父并非不通情爱,只是为了给养子一个体面,才由着他胡闹,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石头,可钟离哪里是一块顽石,他是石珀,晶莹剔透,八面玲珑。 仿若裸奔的难堪让魈羞得发烫,他垂下头遮掩住发热的眼眶,想要从钟离的怀抱中逃离。 钟离以为魈只是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加之害羞才挣动,便坐去了一旁的沙发,想要拉过魈的手,对他说一句“我也心悦你”,回应魈这些年的感情。 但魈躲开了他的触碰,这句话死在了喉咙。 他的手还悬在空中,就听到魈颤抖着声音说出了那个许久没出现过的称呼:“父亲,下学期我想住校。” 钟离站了起来,悬着的手覆上魈湿润的脸颊,把眼泪抹干净,把魈拉进了怀里,替他拍着后背,魈的哭声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隐忍抽噎到现在的放声大哭,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魈需要这样一次宣泄。 刚开的花就这样在一场暴雨中零落。 待魈渐渐平静,钟离才接过话:“近来公司事务过于繁忙,你住校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是我没能照顾好你。” 他不想探究魈为何改变想法,怕自己会忍不住干预,因为喜欢,所以不想把魈困在名为钟离的阴影里,魈拥有随时改变的权利。 至于自己心里那点念想,刚才那个吻已经足够了。 “不,没有的事,是我与温迪万叶约好要参加数学建模大赛,住校交流更为方便。”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的吻,而这个理由,他们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一个回到父子界限的借口。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好好享受大学生活”,钟离揉了揉魈的头发,“过两天就开学了,去换件衣服吧,陪你去买些日用品。” “嗯。” (七) 魈想过既然决定要克制这段感情,那么就该离钟离远远的,像他前两年所做的那样,用忙碌麻痹自己,用学业封住思念。 只是正巧毕业这年,璃月集团新招一名总裁助理。 魈失眠了一个晚上,还是投出了自己的简历。毕竟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站在那人身边罢了。 (八) 魈再次回到了钟离身边,作为总裁助理。 平心而论,钟离是个很好的上司,不压榨休息时间,要求不多,手把手教他这个职场新人,温和且耐心。但相对的,钟离之于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个好上司,他们的聊天从不冷场,因为钟离要教他的很多,至于工作之外的别的什么,是没有的。 (九) 钟离看着手机上的来点提醒有一瞬间发愣,是魈,私人号。多久了,除去新年祝福,有多久没有收到这个号码的来电了。 “是钟离先生吗,魈跟我们出来玩喝醉了,也说不清住哪儿,请问您可以来接他回去吗?”不是魈的声音。 “地址。”钟离有些烦躁,魈去了酒吧,跟不知道自己住哪的朋友出去喝酒,还喝醉了,真是…… “x吧,地址是绝云区琥牢路13号。” 出息了,还是gay吧。 (十) 空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给魈,在众人起哄声中,魈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迷乱的灯光一如他现在的脑子,一团糟。 他没醉,只是输了大冒险,打电话给手机第一联系人,让他接他回家。 钟离在他这里永远是第一位。 他抄起酒瓶猛灌了几口,电话打也打了,虽然是空趁他犹豫的时候抢过手机拨通的,但他也是希望钟离来接他的吧,不然心脏怎么跳得这么快。 “我跟温迪先溜了,钟离先生见过我们的。” 魈摆摆手,示意他们要走赶快走。 不知如何跟先生解释,索性不解释了,喝醉了,把难题抛给先生便是。想着又灌了几口酒。 钟离赶到酒吧时,就看到魈窝在角落安静地喝着酒,零星几个朋友坐在他身旁打着牌,倒是没有不长眼的去搭讪。 察觉到他的注视,魈抬起头,琉璃一般的金眸盛着细碎的光,朝他看来,没有焦距的视线蓦地亮起,眼眸微弯,星光好似要溢出来了。钟离耳边的喧嚣一瞬间被抽离,斑驳的灯光也虚化,只余这点金色的星光,直直落进他心底。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样冷的一个人,脸颊都被醺得微红,嘴角的傻笑从看见他的一刻就不曾消失,俨然一副喝蒙了的模样。现下还把酒瓶扔开来,双臂张开,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轻叹一声,盖住了魈勾人的眼睛,俯身在魈耳畔:“回家吗。” 因他的过度靠近,魈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勾住钟离的脖颈, “您怎么才来。” 酒吧很吵,魈的声音很轻,还有些醉后的口齿不清,黏黏糊糊的撒娇一般。 钟离准备起身的动作被勾得一顿,魈已把头埋进他怀中,不敢再看他了。钟离揽过魈的肩,抄起腿弯,抱着魈就往外走去。 钟离来得急,没叫司机,抱着魈不便拿钥匙,于是把魈先放下,让他搂着自己不至于倒下。只是魈的动作倒是快他一步,一只手已经贴着钟离的腿根伸进了口袋,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摸什么,也许是钥匙吧。 魈还是垂着眸,不敢看他,勾着他的那只手越发收紧了。 钟离没说话,深吸一口气,抓住了魈乱摸的那只手,再这么下去,他不确定能不做点什么。 “安分点。” 不算严厉的语气,魈压根没听进去,仍旧低着头,他在看钟离牵着他的那只手。 钟离现下没戴着黑色手套,路灯昏暗,魈其实看得并不清晰,他挣开钟离抓着的手,又转去贴着钟离的手掌,循着指缝,一根根缠了上去。 十指相扣。 钟离再也忍不住,护着魈的后腰,把人抵在车边,吻了上去。 吻很急,他品尝着魈口中残存的酒意,只觉着自己也要醉了,往日里的冷静全然不见,只急切地想要掠夺想要占有。 魈本就不清醒的脑袋被钟离吻得更飘飘然,钟离右腿正抵在他发软的两腿之间,支撑着他站立。薄薄西裤隔绝不了体温,感受到臀下皮rou贴合处传来的温度,魈有了一瞬间清醒,他硬了。 醉鬼又能做什么呢?他只得被钟离乖乖塞进副驾驶,然后在平稳的行车中进入梦乡。 回家时已是深夜,出于私心,钟离把魈带回了别墅,尽管他知道魈租的公寓在何处。 魈已然醉到站立不能,他将人抱到了床上,又蹲下给人脱去鞋袜。 魈很白,在深色被褥的衬托下脚腕子白得让人移不开眼。魈很瘦,脚踝处的筋骨显出好看的弧线,向上蔓延至小腿,又隐入黑色的裤管中。 钟离扣住了魈在被子外无意识乱蹭的脚,在脚踝与小腿之间,有一串英文——Morax,是他的名字。他用指腹捻了捻,擦不掉,是纹身。 房间很安静,钟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渐渐加快,指尖魈的动脉跳动也清晰无比,他沉溺其中,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他捧起了细瘦的脚腕,弯腰亲吻了那个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