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恶咒

    按照整个空间跟周边环境的情况来推断，这陵墓起码有千百年歷史了，但男子和女子的遗体却保存良好，约莫是使用了什么特殊法术。

    正讶异于白棺内的两人容顏和躯体并未因腐败而化为白骨，依旧如生前那般完好，彷彿只是陷入沉睡，灰鸟的下一句话便让紫翊全副精神瞬间戒备。

    「我主是神族初代的王，此处是王和王妃长眠之所，擅闯者……当杀。」

    反射动作般，紫翊和醒醉同时抽出腰间的武器，默契地彼此靠近一步，醒醉较趋前，紫翊微微靠后，各自面朝不同方向，但眼尾馀光都持续关注着白棺上的灰鸟。

    两人的战斗架式都摆出来了，才又听见灰鸟慢吞吞地说：「……本应如此，但看在持有信物的份上，就放过你们吧。」

    紫翊闻言傻住，醒醉则危险地瞇起眼，以不同反应詮释了被坑后的心情。

    讲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好吗！太鸟了吧！

    「精灵和魔族的组合倒很罕见。」灰鸟歪着头，似是对紫翊和醒醉的种族搭配相当好奇，随后却用略带悵然的语气道：「此处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踏足，连我的族人们都不再来了。」

    话音甫落，紫翊和醒醉便交换了个眼神。

    灰鸟的主人是神族初代王者，不知何故与王妃长眠于此，表示这位王是比上古大战时为封印牺牲的神族之王「萨弥迦」，以及净化大地的神族军还要遥远悠久的存在。

    在世界文明灭绝初期，各种族苟延残喘，唯有其中少数尚能建立起组织和国家，神族、魔族、精灵各是其一，因此种族歷史相对古老。在那之后，又经歷数次分裂、迁徙、传承，当中还包含了对劣影大战，才演变至如今繁盛的局面，为了有所区隔，灭绝之初建国的神族又被称作古神族。

    然而，分支繁衍至今，又有对劣影大战的神族军捐躯，最古老的、能进入这间墓室的一支大概也不復存在了吧。

    错不了，这个机关塚竟然是古神族第一代王者的陵寝！难怪种族图徽和惯用的图纹会与当代有所差异。紫翊默默想着，若灰鸟自从主人逝世后便一直守在这座墓室中，想必不清楚外头的胜景，也不晓得神族如今地位崇高、人数却相对式微的现况。

    「冒昧请问……您在这里多久了？」醒醉索性将疑问扔出来。

    灰鸟定格了好阵子，久到紫翊以为他睡着而想上前查看时，才听见回覆：「时光流逝对我来说已不具任何意义。」

    一言以蔽之，翻成白话文：忘记了不知道。

    也是啦！关在墓室里无法确知时间，更何况也没人能来告诉他时间了。

    「我主为保护族民，以己身之力承担土地的恶咒侵蚀而殞落，王妃追随而去；我的父母因身怀与两人缔结的血契，亦在同一天衰竭过世。」说这话时，灰鸟垂下头，深深望着白棺中相拥的两人，「因重要之人接连逝去，心神遭受刺激和打击，我其实有很多事记不清了，但族人遵循了我的心愿，让我守在这里，和王、王妃以及父母相伴。」

    这个墓室的白棺内只有王和王妃，那么想必沧海月和天雨琉璃误闯的那间墓室，就是摆放灰鸟父母亲棺槨的地方。

    灰鸟是隻npc，说穿了就是一团数据，紫翊理性上是明白的。

    但不晓得为什么，听了这段话的她却胸口发闷，也许是记忆缺损的设定让她感同身受，也或许是独自守候亡者的心愿让她感觉遗憾寂寥，她忽然有些同情这隻灰扑扑的鸟。

    「外来者们，我有一个请求。」失神之际，灰鸟拋来个礼包。

    任务！没想到居然会有任务！真是大大的惊喜。

    「请说。」紫翊连忙回应。还以为得跟醒醉一路拆着机关出去呢！比起拆机关，她果然还是偏好有剧情的任务啊。

    然而，灰鸟接下来的话却让紫翊的惊喜转为惊讶。

    「不瞒两位……我已时日无多，在最后的时间里，我想回一趟故土『艾罗』。」灰鸟重新衔起那颗作为信物的宝石，在宝石移开后，白棺则恢復原状。「我想……回一趟家。但我对目前的外界并不了解，记忆也不太管用了，若是可以，还想麻烦两位领路。」

    紫翊头痛了。

    神之幻境那──么大，他们要如何找出古神族的根据地在哪呢？物换星移，许多古老地名徒有记载，实际坐落于何处已无人知晓。

    「虽然很想帮忙，可是没有个大概方向的话，恐怕很难达成。」比起犹豫的紫翊，醒醉的应对方式反而直接，把灰鸟扯进来解决问题。

    灰鸟点点头，衔着宝石飞落于地，停在圆形法阵之上，「此法阵为我族人绘製，能靠信物啟动，透过它应该能回到最靠近艾罗的位置。之后，信物会指引我们的。」

    幸好有路引，紫翊松了口气，同时想起沧海月跟天雨琉璃被关在笼内的事。她跟醒醉要是离开了，他们怎么办？真要死回去吗？

    紫翊终究硬不下心肠。

    「我也有个不情之请。」这决定可能让她失去部分经验或奖励，但无论如何，帮过这一次后，双方再也不相欠了……就是对醒醉不太好意思。「我的两位朋友误触机关，被困在另一间墓室里，还请放他们自由。」

    不料，灰鸟误解了紫翊的话，以为紫翊想让他们来帮忙，竟自个儿折衷道：「我不需要太多人领路，送他们回原先进来的地方倒是可以。」

    人工智慧毕竟不是人，就连人都会听不懂人话了，前者偶有失误实属正常，且这回让他们捡到便宜了。

    「就那么办吧。」还没来得及开口答应就被醒醉抢白，毕竟他容忍沧海月跟天雨琉璃在同一队是看在紫翊面子上，更别说刚才还被沧海月挖墙脚，他恨不得立刻将两人踢出去。

    紫翊切换至队频，「沧海，你和琉璃会被送回鸣鹰草原，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什么？那你们──」沧海月错愕。

    「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紫翊不愿说得太多，毕竟不是同一路人了。

    「你们就安心去吧！一路好走。」醒醉还戏謔地补了句像在咒人的话。

    不久之后，沧海月和天雨琉璃的头像在队伍中消失，可能是地图差异太大的缘故，让组队自动解除了，唯留下紫翊和醒醉。

    二人一鸟进入圆形法阵的范围，感应到信物的法阵又开始发出微光。

    怪不得醒醉刚才一接近就将隐在法阵中的灰鸟唤醒了，原来是由于他身上带着信物的缘故。紫翊心想。

    灰鸟将宝石放在地上，又啄下自己的一根尾羽，放在宝石右侧。

    自宝石上延伸出丝丝冰蓝的光线，将尾羽包覆，逐渐吸收。待尾羽消失，整个法阵倏地光芒大盛，纹路浮空上升至几人的头顶上方，形成一个圆柱状的空间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因强光而瞇起双眸的紫翊只觉眼前一花，二人一鸟与地上的宝石瞬间在原地消失。

    法阵将他们送入一座蓊鬱的森林，其上枝叶繁茂，仅能鑽小缝的阳光几乎透不进林内，让温度极为舒适凉爽，不远处传来鸟囀和不知名生物的鸣叫应和声，混合着泥土清新的气息──看来这是座充满生机的树林。

    「又是个独立地图，在一般游戏地图上找不到。」醒醉压低音量对紫翊说道。

    紫翊不动声色地頷首。既然是以古神族为背景的任务，照判断还可能是唯一一条任务线，完成就没有了，那么将他们转到一个无法与外界连结的地图也相当正常……毕竟古神族早在歷史的洪流中销声匿跡了。

    然后紫翊忽觉肩膀一沉，偏头望去──灰鸟居然衔着宝石降落在她的左肩上，柔软的羽毛磨蹭，让她的脸痒痒的，而且有股很好闻的香味。

    努力忍耐，她才能压下想直接将灰鸟抱进怀里的衝动。

    醒醉在旁边挑眉捏着下巴观望，让紫翊怀疑他今天晚餐想吃三杯烤小鸟。

    「拿着。」听见指示的紫翊伸手，让灰鸟将宝石放入她掌中，宝石闪烁着点点蓝光，而后忽然射出一道丝线般的光芒，指向树林深处。

    「跟着这道光走吗？」醒醉循着光芒远望。

    「看来是。」可能是答案显而易见，灰鸟没有出声，紫翊便代为啟口。

    捧着信物宝石，两人一鸟按着光线的指引穿越森林，途中自然不免遭遇怪物，且等级相当高，还是主动攻击怪！可能是游戏设计考虑到能抵御龙捲风伤害进来的玩家等级绝对不低的关係。

    因为怪物数量不少还会连动，让醒醉和紫翊高度配合着打起来也稍嫌困难，再加上紫翊的等级略低，闪躲打游击还行，要正面对抗就不容易了；好在唯一的队友兼男友实在很给力，自己打不说还能协助支援，两人一路前进倒也没遇上什么迫及生命的大危机。

    至于灰鸟……每当怪群来了便会捨弃紫翊的肩膀，飞到附近高高的树枝上停好停满，并不攻击或防御，完全不能指望，也可能他本身的设定就没有任何战斗力，才须要委託外人领他回家。

    树林的深处有个山洞，洞口因结界保护无法硬闯，外侧的石碑上雕刻了古神族的图腾，中央有一菱形凹凿，没猜错是镶嵌信物用的。

    宝石的光芒直指山洞内部。

    「信物能打开通道，但只能使用一次，开啟通道期间宝石不能摘除，否则法术就会中断，失败的话……」灰鸟后头未讲明的话不言而喻。

    失败的话，他就回不去了。

    让醒醉留下提防周遭可能出现的怪物，握着宝石的紫翊缓步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在靠近石碑一公尺范围内时，地面突兀地裂出道紫黑色电光，强劲的力量形成一面屏障将紫翊和灰鸟弹了开来，她重摔在地上，灰鸟则旋转几圈后搧翅飞上半空。

    「恶咒！」刚藉着醒醉的手臂撑起身，灰鸟尖利的喊声就贯穿了紫翊的脑海。

    恶咒？古神族根据地的入口居然被埋入了恶咒？传承下净化之力的古神族这是被针对了吧，连想进入根据地都会遭到算计，无怪乎最后完全绝跡。

    电光屏障之前，混浊的黑紫恶气渐渐凝聚成形，高大的恶咒巨人咆哮，眼睛部位是两个幽深的窟窿，紫翊发现巨人头上有怪物标示，连忙丢出侦查。

    然后她被呼啸奔跑过的草泥马再次践踏。

    「一百二十等王怪，这下麻烦大了。」醒醉的语气带着笑意，纯属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