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坊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人在死亡之前会回顾起自己的一生，高启强不以为意。可当枪决的子弹穿透他的太阳xue时，眼前却真的出现了一些画面，从微时的旧厂街到后来的强盛集团，血泪交织的人生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最后停留在一张全家福上——小盛、小兰、书婷、晓晨还有自己。五个人走了两个，现在自己也要去找他们了。 再次恢复意识，高启强正在排一条很长的队。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惊异地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十分奇幻——黑暗中飘着无数闪亮的不知名物，他好奇地伸手去抓，那东西竟穿过了他的掌心。 这里是哪？高启强心中疑惑。 难不成真是地狱？ 他戳了戳前面的陌生女人，问出心中疑惑，得到是同样惊异的表情，看来她也不知道。于是他转身去问身后，多次询问无果，高启强放弃挣扎。只得静静等待队伍尽头泛着白光的地方能给自己答案。不过他确定了一件事，这里是死后的世界，排队的人都是死人。 队伍虽然很长但是移动地快。不多时，高启强就看清了尽头泛着白光的是一扇大门。轮到他站到门前时，穿着黑袍的守门人打量他一番后递给他一个铭牌，黑底红字写着：811029 “拿着它去找你的摆渡人。”守门人冰冷的声音说道，不等高启强说话就把他狠狠推到门的另一边。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不同于方才的奇妙空间，门内的世界和生前的人间很像，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的天空是红色的。红色的天空血红的太阳，整个世界像是侵泡在巨大的血池里，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令人沉醉的香气。高启强捏着铭牌痴痴地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神色各异的行人，像一只丢了向导的羊不知该去往何方。 “811029！”不知何时，高启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雄浑的声音呼喊他手中铭牌上的号码。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化作一根线落到高启强手中，他混乱的思绪忽然清晰，迷茫地四处冲撞的意识霎时找到了方向。 他猛地转过身，看到身后站着的意想不到的人惊讶地张开了嘴。声音的主人穿着板正的黑色制服，胸前佩戴着黑底白字的铭牌上书：760510 李响，这人竟然是李响！那个一心想抓自己最后和弟弟坠楼而亡的刑警队长李响！ 李响见他回头，快步走到他面前，没有仇人见面时的嘲讽，而是公事公办十分礼貌地伸出手，道：“你好，我是你的摆渡人，760510。” 末了他又补一句：“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李响。”说这话时他面具一样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崩坏，只是高启强看不懂他泄出的这一丝私人情绪。但不出意外，应该是看到自己也死了的大快人心，或是发现要引渡的人是自己的气愤，总归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积极情绪。 “好久不见啊，李警官。”高启强勾了勾唇握上李响伸出的手，不同于死人的冰冷李响的手很温暖。 李响可能并不想与他寒暄，和高启强的手稍一接触他就收了回去。 “走吧，阎王要见你。”他的声音冰冷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李响的表现有些出乎高启强的预料，印象里他虽理性居多，但每回审讯高启强就像一只点燃了的即将爆炸的炮仗，更何况现在他们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啊。 高启强跟着李响坐上一辆黑色轿车，这车与李响生前开的那辆有点像。尽管知道李响可能想把自己当空气，但路上高启强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了李响几个问题，比如这里是地府吗、阿盛和书婷怎么样了、自己会下十八层地狱吗，再比如李响你为什么会成为摆渡人啊。李响大概是真的不想搭理他，直到车到了站他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目的地是一座宏大的黑色建筑，有点像古代的宫殿但又有明显的现代元素，跟着李响走过人满为患的广场来到“宫殿”的门前，期间碰到不少穿着和李响相同款式制服的男男女女或礼貌或热情地喊他响哥。 看来这人混得不错啊，也是毕竟已经十五年了啊。 高启强看着走在前面身姿挺拔的李响，露出一个好似怀念的笑来——对方还是记忆里的年轻模样，而自己已然垂垂老矣。未曾想过还有再见的一天，直到现在高启强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一场梦，如果真是场梦的话，能够见到阿盛和书婷就好了。 “宫殿”大门有两人高，正中一道旋转门两侧两扇自动门。门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金边蓝底血字勾勒出“阎罗殿”三个大字。 “嘿，真稀奇啊这世上竟真的存在地府啊！”饶是经历大风大浪的高启强也不免发出感慨，他生前求神拜佛却从未信过，如今落得这步田地会否是惹恼了菩萨遭受了责罚？ 李响听到他的感叹侧目看他一眼，一把抓起高启强的手冷声道；“到了里面，不要放开我的手。”不等高启强有何反应便将人拽了进去。 二人穿过一楼迷宫样的大厅来到电梯口，此处围满了等待电梯的摆渡人和亡者。高启强站在李响身后无所事事地看看这看看那，心中却疑惑李响那句“不要放开他的手”，周围的摆渡人和亡者可并没有这样的举动。于是高启强动了动试图将手从李响的手中抽出——李响的手很温暖，可对于已经是死人的高启强来说触碰久了就过于炽热了。 可惜高启强的挣扎并没有取得效果换来的是李响攥得更紧的手和威胁的瞪视。一瞬间，高启强恍惚回到了十五年前自己被他拷在楼梯上的时候。 他二人跟着人群上了电梯，从2楼到22楼高启强看着电梯里的人一对对离开，直到最后偌大的电梯里只剩他和李响两个人。令人不适的沉默中，高启强透过红色玻璃看着外面陌生的景象，他的内心十分忐忑，甚至有些恐惧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24层，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高启强，”在踏出电梯之前，一直沉默的李响第一次主动叫了高启强的名字，“你后悔吗？”仔细听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问出这个问题费了他极大的勇气，又仿佛他害怕问出这个问题或是害怕对方给出的答案。 你后悔吗？高启强愣住了，所以说他和安欣不愧是背靠背的战友兄弟吗？竟然都在乎这个答案。 五阴炽盛，而生人生之苦，造诸多业障。贪嗔痴迷惑了心智吞没了本心，起初他没得选后来他不会选。他是该追悔莫及的，但那样的他早已死在了旧厂街，死在了阿盛丧生的碉楼，死在了书婷离逝的医院，死在了无数个他将枪对准无辜之人的时刻。 高启强垂首摇了摇头，两滴血泪划过他无奈弯起的嘴角：“我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利了，不是吗？” “你可不是这样回答安欣的。”李响渐渐松开了高启强的手，温暖骤然离开高启强下意识去追寻却被李响躲开。 “我都已经死了，还不让我说句真心话啊？”他抬起头冲李响笑了笑，湿润的下垂眼弯成两条缝，rou感的嘴唇裂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抹着发蜡的头发不知何时变成柔软弯曲的卷发，这一刻李响看到了最初那个憨厚老实的高启强。 会有的，你会有的。 他看着曾经的高启强在心里默默说到。 李响将高启强送到阎王的办公室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他怔怔地看着李响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不一会儿，从门内走出一个穿着华丽制服的漂亮女人，女人看向他微微一下笑： “811029？” 愣了几秒，高启强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他的代号，忙点头道：“是我。” “跟我进来吧。”女人说罢将门打了开来。 和想象中的不同，阎王办公的地方竟然出奇普通。和人类办公室相似，甚至不如高启强生前的华丽。墨绿色的墙，墨绿色的地板，将近90平的空间里只有中间一张墨绿色的桌子和桌子后的一整面书墙。高启强进去后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长发女人站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悠哉地摇晃中手中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屋里没有第二个人想来她就是所谓的阎王。 “boss，人带到了。”漂亮女人毕恭毕敬地站到阎王身后，阎王听罢点点头，将手中的酒杯递给女人后缓缓转过身来。 “811029”阎王信步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份资料随意翻了翻，挑眉看向高启强，“生前造了不少孽啊。” “按阴律你当剥夺转世投胎之权，打入十八层地狱尝尽九九八十一酷刑永世不得翻身。” 她的语气颇有些玩世不恭，高启强却听得寒毛耸立。他果真是要不得好死啊。 “不过嘛，算你运气好，作为本月第811029位亡者你十分幸运的抽中了重生赎罪套餐。”阎王皱着眉撇撇嘴，似乎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 “重生赎罪！”高启强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阎王，“什么，什么意思？” “啧，这么笨吗？就是字面意思，你重生然后赎罪，完成任务就能免除八十一道酷刑啦。”阎王靠在椅背上摊了摊手，看着一脸茫然加震惊的高启强不耐烦道。 “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本王很忙的啦没时间招呼你，要不是看在，哎算了。”阎王拍了拍手，高启强身后骤然出现一道闪着白光的窄门。 “阿柳带他去绑定系统啦，然后叫下一位。” “……” 此时高启强的脑袋已经宕机了。地府，摆渡人，阎王，重生，赎罪一系列超出常理的事物出现在他面前，太多的困惑让他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被叫阿柳的漂亮女人带进了窄门后的房间。 “811029，811029”阿柳唤了几次才将高启强唤醒，她指了指白色房间内一面墙上摆放着的各类玩偶，“去挑一个你喜欢的系统吧。” 高启强晃了晃脑袋十分激动地抓住阿柳的胳膊：“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响呢，我能见他一面吗？” “不行哦，选一个系统去重生吧，系统君会帮助你的。” 女人的话仿佛有种魔力，高启强顿时安静下来，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缓慢地移动到那面墙前。 “选一个系统吧，选一个系统吧……”他的脑海里只剩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