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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金刚伏魔》

    面对空寂大师突如之言,冷如霜和姬若雪无法接受,绞尽脑汁想化解危机,但一时半会又腾不出来半个方法。相较之下,水中月倒一派轻松,毫无惧色。他曾在银冠侯下潜心修练,论武功有绝对自信,否则银冠侯不会让他来保护冷如霜。

    许多人以为在江湖行走武功必定要高,高手不易死,实则不然。愈厉害的人,仇敌亦愈多,他们仅是血rou之躯,一根毒针一碗毒药,仍会死得不明不白。

    修练武功并不难,有毅力人人均可达到一定成就,但江湖人心险恶可怕至极,若无经验累积,难以辨别善恶,容易上了当吃了亏。玉佛寺乃佛门净地,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比起暗地偷袭,这般光明正大的对决反而对水中月有利。

    水中月环目一扫,本该在冷月舫悻悻然离去的沧海派和丐帮,不知为何又出现在此地,想必是收到了风声。空寂大师走上前,双手合十,呢喃道:「倘若丑施主不愿出手,那便请丑施主移至僧房,更衣漱洗,从今日起潜心修佛。」

    「开甚么玩笑,这岂非让我守活寡?」姬若雪仗着自己戴上人皮面具,偽装成普通民妇无人认得,出言时毫不遮拦,听得水中月既好气又好笑。

    冷如霜可没水中月这般悠哉了,她曾耳闻过金刚伏魔阵的厉害,据说此阵乃三名高深莫测的武僧所组成,刀法以金刚刀法和伏魔刀法为主,至今罕有人突破此阵。另一方面瞧见姬若雪不断以妻子身分说话,心中着实不悦。冷如霜本就对她乃鬼道门之人略为厌恶,如今不知羞地打蛇随棍上,气得冷如霜面色发白。

    水中月走上前去,挥了挥手,「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哪轮得到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呢!你若信我,那便放手让我一战,否则我回去便休了你。」

    姬若雪被他的话弄得嗔喜交织,怒的是水中月不领此情,喜的是瞧见水中月这自信无比模样,不禁为何让她有股胜券在握之感。

    「好,那便请丑施主赐教了!」空寂大师退开数步,朝后方打了个眼色,后方三位僧人德正、德宗和德路纷纷踏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单刀。

    三名僧人面色尷尬,他们方才本以为水中月是杀害同门师兄弟的凶手,如今却成了惩恶锄jian的侠士,心中不禁百感交集,难以言喻。不过,身为方丈的空寂大师既已开口,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三人心中不约而同暗自希望水中月认输,省得他们不小心误伤侠士。

    水中月曾听银冠侯提过金刚伏魔阵,早有兴趣,如今借此机会,他正好能领教此阵之威。他目光一闪,语气难掩兴奋,「还请三位高僧不吝嗇指点几招!」

    三名僧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喝一声,瞬间扑来,身法之快,眾人为之瞠目。论到轻功身法,水中月不遑多让,他身形如电,转瞬间竟掠后数丈。德正大喊道:「金刚伏魔阵!」三人有默契地执刀飞去,各站一方,呈三角之姿逼近水中月。

    若非水中月戴着人皮面具,他此刻肯定在笑,笑得十分开心。水中月继承了银冠侯的刀法,同时继承刀痴之能,对世上任何刀法均感兴趣。若非拚生死,他对比试乐观其成,恨不得天天与高手切磋。无奈每次提刀之际,对方多半为jian佞小人,他不敢轻敌,始终难以享受刀技之乐。

    霎那间,三名僧人衝上前来,抡开单刀,虎虎风生,其刀势迅疾古怪,直似片片浪花涌出,又如山峦层层交叠。但见长刀一砍一劈,虚虚实实,时而扶摇直上,时而破空疾下,令人捉摸不定。

    水中月虽不清楚银冠侯如何偷取到伏魔刀法和金刚刀法的刀谱,但他曾给自己看过这两套刀法,甚至当场演练,以至于水中月十分熟悉。

    左右两名僧人看似虚晃数招,实则刀法变化多端,暗藏玄机的便是伏魔刀法。前方叫德正的僧人所使刀法刚猛绝伦,单刀运转如风,似是疯虎,锐不可当,此刀法便是金刚刀法。眾人本以为水中月处于险境,岂料他一边见招拆招,一边趁着空暇之际分析刀招,看似游刃有馀。

    三名僧人虽不明原因,但见水中月从容不迫,大感意外。眾人引颈看来,僧人忽觉脸上无光,暗忖三人夹攻,竟无成效,岂非丢了玉佛寺百世武学顏面?

    刷刷数声,单刀的劈风声不绝于耳,眾人清楚可见其刀势凌厉,威猛无比,可知他们每一刀均贯满强大的气劲。水中月见其中一人刀法精妙绝伦,反手一挥,弹开他攻向自己左肩的一击后,趁势劈出一刀。

    德宗自幼出家,大佛寺武学讲究扎实,他自恃内功深厚,忙催促内力硬架凌空劈下的镜花刀。德宗暗中打定主意,一旦迫退对方后,他便牵制其刀招,好教另一侧的师弟德路攻击水中月,形成围攻之局。

    德宗看似打好算盘,可惜他是僧人不是商人,他万万没想到水中月的内功竟比他浑厚数倍,一刀劈下,别说牵制,他光是硬架此刀已汗流浹背,青筋暴出,只差没把牙齿咬断。

    砰地一声,德宗浑然不知发生何事,待他从地上爬起来,虎口迸血,手中单刀已离身数尺。三人中的大师兄德正见状,担心对方趁胜追击,连忙施出浑身解数连劈数十刀,力求逼退水中月。

    德正好歹修行二十馀载,虽个性衝动,但内力精纯无庸置疑,就连在场的轮不破和高盛顶多自认平分秋色,绝不敢妄言胜之。

    岂料水中月不按牌理出牌,双目射出厉芒,暴喝一声,闪电移前。他后发先至,施出当初击败石大路所用的「水底捞月」,刀向上斜撩,硬拚胜负。旁人所见,均以为他血气方刚,有勇无谋,但此招乃精他心策画,绝非一时衝动所使。

    金刚伏魔阵以三人为主,左右两人以伏魔刀法为主,金刚刀法为辅,他们主要是牵制困于此阵之人,达到诱敌和扰乱之效,好教正前方的人施展金刚刀法,施以强力一击。

    水中月熟读两套刀法,当初银冠侯提过此阵破解之法,方法共有两种。其一便以轻功侧绕,趁着三人阵形稍乱,拣定其中一人攻其破绽,此法讲究速度,身法不仅要赢过此三人,甚至要高出许多,这才能趁其不备逐一击破。

    其二是正面破敌,最前方的人定会以金刚刀法攻来,绝不虚招,所以困阵之人可与其一拚高下。想当然尔,此法险峻,可谓一翻两瞪眼。

    前者身法较为保守,水中月不採纳此法,其中另有隐情。他若以此法胜出,在场眾人便知晓他身法卓绝,金刚伏魔阵亦不敌。这几日他戏耍沉鹏,偷袭郝烈均仰仗一流轻功,倘若被人察觉,只怕遭人起疑。反之,他若正面破敌,眾人以为他年轻气盛,不喜旁门左道,便难以联想到他会暗地伤人。

    鏘地一声脆响,刀劲穿透至刀身,德正咬紧牙关,功贯双腕,意图用蛮力压下水中月这骇人一刀。无奈事与愿违,他不敌水中月浑厚内力,一声惨呼后,他整个人弹飞出去,恍惚间他看见离地数丈,整个人弹飞出去。

    眼见师兄倒地,德路惊诧不已,但仍未忘初心。他移形换位,反手一刀,先以伏魔刀法攻去,虚晃六招,实打七招,旋又劈出至刚至猛的金刚刀法,势如洪水,拔山倒树而来。

    水中月侧身一避,刀芒暴涨,夷然不惧,踏前一步后连展刀势。德路如忽感剑气罩体,魂飞魄散下紧握单刀,急念经文,定下心神,回身再次甩刀。

    但见水中月施出「眾星拱月」,刀雨漫天一洒,数道光点围绕外圆,中央乃镜花刀杀意集聚之处。德路心中骇然,自知避无可避,执刀硬架此击。三名僧人中以德正内力最高,刀法最强,连他都抵不住镜花刀,德路又怎能架住?

    果不其然,刀锋相触,德路双手如若触电,单刀脱手,仓卒跌退。倏忽间,他惊觉胸中气血翻涌,喉头发甜,忍不住吐出鲜血。

    金刚伏魔阵至此为止,毫无悬念被水中月破阵,不到半盏热茶,眾人看得云里来雾里去。有人怀疑玉佛寺故意放水,有人质疑金刚伏魔阵不过尔尔,只有少数已达高手境界之人,诸如轮不破、高盛和铁无私等人脸色骤变。

    尤以轮不破和高盛心情复杂,倒抽一口凉气,脑海均想起在冷香舫之事。倘若当时水中月提出单挑后才肯离去,那他们岂非惨了?若不接下战书,事后传出去貽笑大方,若弟子齐上,更是落得武林中人鄙视下场。

    水中月抱刀卓立,拱手施礼后,「方丈大师,不知我是否算通过考验了?」空寂大师眼见三名爱徒被击倒在地,声名远播的金刚伏魔遭人破解,非但没半分动怒,反倒捋了捋白鬚,笑吟吟道:「丑施主仁义助人,惩jian除恶,年纪轻轻有此本领,委实难得。今日丑施主大破敝寺金刚伏魔阵,老衲心服口服。」

    「承让了,不过侥倖。」水中月说得简单,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至少轮不破他们很清楚这绝非运气,亦不是投机取巧便可得胜。

    默默看着整场比试的东方鸦,穿过人群,朝空寂大师施礼,「玉佛寺不愧是武林宝地,金刚伏魔阵果然不同凡响。当然了,丑兄刀法卓绝,教人惊叹连连,今日得以窥见此精彩一役,我愿提供五百两香火钱,还望方丈大师切勿推託。」

    空寂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既是一片好意,老衲谢过东方公子。」

    「不敢当。」东方鸦微微一笑。

    冷如霜现在只想回到冷香舫,免得又节外生枝,她朝铁无私点了点头,示意若没甚么事自己便告退了。铁无私面露难色,眼下又没理由留她,兀自别过身去。得到铁无私的许可,冷如霜来到水中月身旁,轻声道:「回去吧!」

    刚走出寺院,方才跟空寂大师谈话的东方鸦急忙跟上,他绕到了眾人前方,躬身作揖,「不知冷才女是否有空间?实不相瞒,上次替冷才女解围之后,轮长老私下找了我,他想跟冷才女致歉。」

    冷如霜柳眉轻蹙,她想起那次被拦下马车,分明是他们两人合谋演戏,如今挟此事要求她赴约,虽感不快,但婉拒邀约,岂非不给丐帮面子?冷如霜沉吟半晌,轻叹了口意,点头道:「好吧,那就今晚。贵府离冷香舫太远,不若这样,地点便拣在醉香楼,不知东方公子意下如何?」

    东方鸦为之愕然,从他脸上表情看,他十分抗拒。但若拒绝这个条件,便给了对方推掉赴约的说词,东方鸦面色为难,无奈地说,「好吧,麻烦冷才女了。」

    「多谢体谅。」冷如霜頷首道。

    一旁水中月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为何冷如霜要挑在醉香楼。先不说那里是烟花柳巷,良家妇女绝不轻易靠近,更何况还是西门雀的地盘。当初冷如霜差点在醉香楼被掳,歷歷在目,照理来说冷如霜唯恐避之不及才是。

    后方的姬若雪低头不语,微微苦笑,她倒是明白冷如霜的用意。东方鸦邀约,此事绝非临时起意,势必有所准备,倘若贸然赴约就跟羊入虎口没两样。冷如霜故意拣醉香楼,目的便是打乱其佈署,好教他计谋打空。

    除此之外,冷如霜前去醉香楼一事,西门雀必定闻其风声。到时前去醉香楼,恰好可以借由西门雀牵制东方鸦,让他们互相牵制,彼此争斗。想到这里,姬若雪不禁感叹,冷如霜虽不像她卖弄姿色,但利用四人不合之心彼此勾心斗角,这点两人倒是有所共识。

    匆匆告别东方鸦后,三人走到马车旁。水中月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双目凝视着姬若雪,「你走吧!」

    「你要放她走?」冷如霜蹙眉,「你不怕她又来害我们?」

    「她害了一次,方才救了一次,两相抵销,谁也不欠谁了。」水中月剑眉一轩,沉声道:「倘若你再想害我们,到时别怪我不客气了。」

    姬若雪淡然一笑,「今日见过你的绝世刀法,我若再与你缠斗,岂非成了天下第一的傻子?」言罢,她趁着四下无人,撕下了面具丢给水中月,身形一晃,她人已掠出数丈,半晌之后,芳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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