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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想要他大概会问些什么,也做好了回答的心理准备。等了半天等不到,程彦中自个先忍不住问了句:“小七便没什么想要问的?”李流光抬头犹豫了下,轻声道:“您既然认识五郎阿娘,为什么不跟五郎说呢?”不是有关绮娘的问题,反而是替五郎打抱不平。程彦中听出了小七话语中替五郎不满的意思,苦笑着叹息道:“大约是觉得这些年愧对五郎,不知该如何说罢。”他自诩绮娘的好友,这些年却没怎么对五郎尽到教养之责。明知五郎的生活不如意,却也没想过把五郎接到身边。这其中固然有圣人不愿意协会插手五郎生活的缘故,但若说其中没有他的小心思,他也是无法自欺欺人的。“早些时候我迁怒五郎,觉得绮娘是因为五郎而死。后来……”不需舅舅再说下去了,李流光脑海灵光一闪,联系到舅舅多年未婚,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他心中震惊,脸上还要做出一副我没有多想的样子。程彦中看在眼中,失笑地摇摇头,干脆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舅舅爱慕绮娘的心思和小七你喜欢五郎的心思是一样的啊。”“……哦。”李流光有些讪讪的,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反倒是程彦中轻笑起来,回忆道:“绮娘聪颖□□,世间少有,协会内爱慕她的人不少,舅舅只是其中之一。那会老师也十分喜欢绮娘,虽然圣域已有数百年没出过女术士,但老师仍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想要收绮娘为徒,可惜绮娘拒绝了。”李流光望着舅舅的笑容,很难想象出卢绮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舅舅这么些年一直念念不忘。还有圣人……虽然五郎不说,但从圣人对五郎的偏爱中便能看出,大约也是因着五郎母亲的缘故。似想到什么,程彦中脸上的笑容变淡,说道:“五郎出生在协会,本是早产又逢难产。圣人当时不知承诺了协会什么,协会出面替他求了一份圣水。结果绮娘不肯用,把圣水留给了五郎。后来绮娘去世,五郎靠着圣水活下来……”他的思绪随着讲述回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老师的担忧、他的焦灼、圣人的暴怒、刚出生才只有正常婴孩一半大的五郎……所有的一切随着绮娘的死都定格在了那个晚上。从此圣人再不肯踏入协会一步,而绮娘的名字似也成了一个禁忌,少有人再谈起。他听说绮娘的孩子被圣人送回沈家抚养,心中竟是懂了圣人的心思。恐怕圣人也无法面对五郎的存在,又割舍不下绮娘拼死留下的孩子,才做出这个昏了头的决定。后来圣人把五郎接回宫里,他曾远远见过五郎一次,想着绮娘说过孩子还是在父母身边长大为好,也就歇了其他的心思。只是绮娘大概没想到,圣人为着她的死性格大变,连带着五郎也受了不少的影响。想到这里,程彦中看向小七:“五郎性子偏激,怕是对绮娘多有误解。当年的事舅舅虽然所知不多,但绮娘和圣人相识于成亲前,后来虽因故嫁给沈三,却一直住在协会,跟沈家也没什么关系。至于沈三,他自有心上人,娶绮娘也不过是个幌子。五郎大可不必自愧出身。至于旁的内情……”他略微停了停,“恐也只有圣人知道了。”李流光听出了舅舅的未尽之意,这件事大概率不是外面传的那样。可惜流言这种东西,本身无形无态,不好约束,偏又最是伤人。不管当年内情如何,五郎自小受到的恶意都是真的。他和舅舅都不是五郎,无法对五郎的过往感同身受,很多事情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解开心结。他没多说什么,略等了等便告辞离开。待他捧着笔记回到和五郎住的院子,蔡伸脚步轻快迎了过来。“小郎君。”李流光记得蔡伸早晨跟着五郎一同出去了,当下问道:“五郎回来了?”蔡伸点头应是。李流光摆摆手示意蔡伸不必跟随,自个推门进了屋。屋内,沈倾墨似刚洗过澡,半披着头发正靠在软榻上看书。李流光一眼便认出他看的正是那本。两人都很喜欢这本范老先生拿来的书,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之前李流光还想过,日后若有机会去圣域,一定把五郎给带上。听着他的脚步声,沈五郎丢下游记,起身第一时间凑过来。“七郎我受伤了。”“哪里?”李流光心脏重重跳了下,下意识抓着沈倾墨上下打量一番。没有外在的伤口,他正要问,沈倾墨抬起胳膊,上面有道不明显的抓痕,不仔细看都找不到。李流光无奈,纵容地看了他一眼,举着胳膊吹了吹,最后亲了下。“好了。”沈倾墨心满意足地放下胳膊,像个小狗崽一样亦步亦趋跟在李流光身边,就差甩着尾巴了。“七郎,我猎了头白狼给你,浑身雪白没一根杂毛,你想自个养着它还是做个狼皮褥子?”纵然怀着心事,李流光也不由笑了起来。从两人到草原,五郎便似跟这里的狼群杠上了,有事没事便出去祸害狼群。想到工坊库房那一沓狼皮褥子,他轻笑道:“养着吧,白狼不怎么见,跟惊风做个伴也好。”沈倾墨乖乖点头应是。见他如此,李流光心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五郎的脑袋。沈五郎顺势把头搭在他的肩膀,李流光用力抱住他,略微迟疑便道:“五郎,我有事跟你说。”“什么?”李流光从舅舅给他笔记开始,将下午的事讲了一遍。他并未添加自己的判断,只是原封不动地转述舅舅的话。一直到他讲完,沈五郎都没有说一句话。感受着怀中身体的僵硬,李流光有些心疼地轻拍着五郎的背,像母亲小时候哄他一样。两人俱都不说话,屋内的空气凝滞地仿佛要透不过气,只有李流光轻拍背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响在耳旁。直到外面天色微暗,院子内的路灯亮起。李流光才听到五郎在他怀里含糊地喊了声:“……阿娘。”☆、卢溪入夜沈倾墨好似回到了小时候,他被年轻的乳母抱在怀里,满是好奇地打量着街上。周围灯火耀地、亮如白昼,火树银花、人群喧嚣。他兴奋的不得了,想要跟乳母说说他看到的景象,却不防忽的听到一声走火,人群乱起,四周响起仓皇的哭喊声。他的兴奋变成了害怕,紧紧抓着乳母的衣襟。然而人潮汹涌中,乳母挣脱他的手,将他丢在地上。他沉默地看向乳母,乳母捂着脸后退,消失在了人群中。同乳母一同消失的还有国公府的护卫,他被单独留在了原地。他应该是什么都不懂得,但好似有谁在他耳边轻声说:“一直走,不要停。”他茫然地顺着人|流一直往前走,跌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