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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雾,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看到手下两员大将束手无策的样子,孔书记禁不住一阵烦燥。 过去,庾明当市长时,哪有过这种局面? 就是秦柏当市长的时候,也没有把这种尖锐的矛盾推到他面前来过呀! 唉!他仰起脸,一声长叹。 咚咚,门被轻轻叩响,秘书走进来,俯在书记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不知道秘书给书记带来了什么重大讯息,书记听完,蓦地勃然大怒了。 他气咻咻地走到电话机旁,按下免提键,啪啪啪地敲击了几个熟悉的号码,沉下脸来,像是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的前兆。 “喂,庾明吗?” “孔书记,您好……” 对方很礼貌地向他问好。 “我好,我好什么?听说,你要收购我的‘蓟钢’和‘矿机’……” 书记的嘴唇抖动着,忍不住的愤怒情绪就要爆发了。 “孔书记,事情是这样……” 对方看不到书记的表情,想解释一下…… “别说了,庾明,我告诉你,不管你们‘北方重化’是什么级别?我也不管你庾明的后台多大?多硬?在蓟原这块土地上,你必须听从市委领导,维护蓟原人民的利益!” “书记,如果我们不下手,南方就要收购了……” 对方还想解释…… “我不管什么南方、西方,只要是你庾明收购,我就和你拼命!” 啊!这一句炸雷一般的咆哮,震得鞠彩秀、吕强睁大了眼睛,身体颤颤抖抖的,差一点儿倒在地上。 孔书记,一向颇有风度的政治领袖,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二卷:厄运当头 第92章 下手 那台电话终于响了。 当电话铃响了一下,我准备听到鞠彩秀熟悉的声音时,电话里却传来一声声嘶力竭地怒吼。“你要收购,我就和你拼命──”这声尖厉的呼喊,犹如一个人怒不可遏近乎失态下的嚎叫,几乎震撼了我的五脏六腑。 不是害怕,而是对这声喊叫因为毫无思想准备而产生的惊讶。 这位一向温文尔雅、貌似公允的正人君子,今天这是怎么啦? 我的机智的思维立刻调动了事脑海里所有市委书记孔骥的零碎信息,进而又急速地过滤、筛选、分析、判断──力图推断出这一声吼叫的合理性和必然性来。 然而,我的大脑终于没能理出一个合理的头绪。 “哼,真不像话……” 季小霞在旁边咕哝起来,“你本来是为他们着想,才迟迟不下决心,没想到,市委书记竟是这种态度。好心当了驴肝肺!” “庾总,我看,你不用怕他。” 季小霞看到我眼睛里露出惊恐的样子,立刻劝慰我,“当年,他和秦柏老市长有了争执,就常常这个样子……” 尽管头脑里没有理出头绪,我的思维却并未停止。人的头脑可能不如电脑的速度;但是人却有先天的判别是非的超强能力。中国的社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什么原因可以使朋友翻脸?让友谊背叛?让爱情灰飞烟灭?惟一的东西就是──利益。 “蓟钢”和“矿机”名义上是国有企业,却一直由蓟原市委、市政府管理经营;人们的眼里,两大企业的真正主人不是国家,而是市委、市政府;现在,你把它们收到你的口袋里,岂不是损害了人家的利益吗? 我明白了。 然而,人的尊严与铁的市场规律,不允许我在人际关系、个人面子问题上做更多的纠缠,我的习性里好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律,越是面对恐嚇、面对高压,或者是对方的态度越是强硬、越是张牙舞爪,我做事的决心下得也越快。 不知道怎么了,听到这一声“拼命”的宣战,我竟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将一切事情想得清清楚楚了。 看到季小霞刚刚为我沏好的那杯凉透了的清茶,我猛地端起杯子,像是面对一杯挑战的烈酒,咕咚咕咚将它灌到喉咙里,然后高高举杯,又狠狠地将它掷在地上,摔个了粉碎! “妈的,下手!” 拿起季小霞接通的电话,我冲着上海吼叫了一声。 “好嘞──”老金听到我这一声吼,顿时欢声雀跃了。 “乌拉──我的‘蓟钢’回来喽!” 杨总不知什么时候埋伏到了门口,听到我的命令,他立刻带领一帮子人涌进我的办公室,欢呼起来;接着、小金、老刘,还有一些部门经理、工作人员,一个个喊着、跳着,在我的办公室里乱闹一气。 “庾总,你真是个爷们儿。纯爷们儿!” 季小霞仔细地观察了我的一举一动,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我来。 第二卷:厄运当头 第93章 江山空空 不!不!这不是真的。 一夜之间,天地乾坤像翻了一个个儿。 蓟原市的大半江山,说丢就丢了?一个工业老城市的家底儿,说空就空了? 吕强接到驻上海办事处的传叔真电报,顿时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报告市政府暨吕强市长:‘蓟钢’、‘矿机’已经被‘北方重化’收购完毕。 据悉,‘花花世界’也已经列入老金的收购名单。 驻上海办事处”不!不!看到电文,突如其来全身感受的那种不自在,强烈冲击起了他的大脑。血,在他的血管里似乎变凉了。 那股时刻都在享受生活美酒的无限**,在他的身上悄然消失了。 他身边好似一片荒漠。这荒漠里,遍布了荒唐和不祥,让他的心一下子进入了一片遍地灾难的广袤地带。 市委书记孔骥只是象征性地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狠”之后, 他并没有找庾明去“拼命”庾明对他的恐嚇毫不理睬,照样我行我素,“该出手时就出手”现在,“蓟钢”丢了、“矿机”丢了、“花花世界”也岌岌可危。将来,他这个市长,还指望什么来支撑蓟原这片天呢? 北方炼油厂让他兼并,“蓟钢”、“矿机”被他收购;“花花世界”也让他盯上了……这年头是怎么啦?蓟原所有的事儿,都要围着他庾明转? 他不是书记、不是市长,蓟原的大事小情,似乎都是他庾明说了算了?要是这样,还要我们这个市委、市政府干什么? 难道,有了几个臭钱,他成了蓟原的太上皇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如此不公? 电话铃声不管他的感受,一声一声哗哗地响着。 “不接不接……” 他向秘书吼叫着,直到“花总”走进了屋子,他才不得不收敛了自己那种近乎疯狂的情绪。 “什么事?说吧。”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战场上败下阵来的伤兵。 “吕市长……” 花总瞅了一眼身边的秘书,悄声问道,“听说,庾明要收购‘花花世界’?” “哦,可能吧……” 他未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真要到了那一天,那……那八千万元的事儿怎么办?你……得想个办法啊。” 吁──这句话,一下子捅到了他的肺管子。逼得他心中一痛,不得不颓丧地坐下。强迫自己思考起来。 原来,“花花世界”被收购,绝不是一个企业的去留和归属问题,这里面还牵涉了苟苟营营的不少乱头子事儿哪! 那八千万的事儿啊,就埋在这“花花世界花世界”在自己手里,这件事儿想瞒多久就瞒多久;这个盖子想捂多久就捂多久。可是,一旦让庾明收去;人家一摸这里面的家底儿,一查他的帐,事情就得真相大白了。 不,不行!“花花世界”绝对不能让他收去;他要是硬收,我就和他拼命! 拼命!想到这两个字,自己禁不住笑了。今天,市委书记孔骥突然发飙,向庾明喊出了拼命的口号;呵呵,当时,他觉得好奇怪。这一向讲究风度和礼貌的市委书记,怎么在电话里要和庾明“拼命”呢? 现在,他突然浮想联翩──在这两大企业里……莫不是也隐藏着一些类似八千万的猫腻,逼得市委书记要和庾明拼命?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这官场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二卷:厄运当头 第94章 中央考核组 市委书记孔骥在电话里说完“拼命”的话,就后悔不迭了。 后悔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一气之下在部下吕强和鞠彩秀面前失态,丢了面子和风度;也不是因为自己与庾明这个长时间相敬如宾的同僚首次撕破脸皮的难堪;相反,他觉得这两者完全可以置之度外。吕强和鞠彩秀是自己的部下,现在,他们为保卫蓟原的地盘与庾明战斗,自己这个一把手应当展示一下自己的强硬态度,以显示自己对部下的和声援;至于庾明这位昔日的同僚,天然就是他这个官场老油子的竞争对手,在蓟原这块土地上,两个人都是“一把手”实际,在重大问题上,只能由一个人说了算。过去,他对庾明客气,只是一种策略的让步,以显示自己这个市委书记对年轻市长的赞赏和宽容;庾明上任之后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和一个个出手不凡的施政方略,早就构成了对自己这个政治“一把手”的牵制和威胁;两个人闹翻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就算不是吕强、杨健赶他下台,自己与他也会有的一拼。今天,趁他蓄意收购两大企业的机会发他一通“狠”是显示自己一把手权威的必然动作,这样作,无伤大雅,无可挑剔;兴许,通过他这一“拼命”庾明也许就收手罢兵,不敢为所欲为了。想来想去,自己这句“拼命”大的毛病没有,要说值得他后悔的,就是这时机,稍稍有点儿不对头。 快到年底了,省人代会即将召开,省政府就要调整领导班子了。省长、几位副省长都到了年纪,要从现职退下来。目前,省内各大城市的“一把手”都被列入了副省级干部的候补人选,中央已经派来考核组,在省城和各市开展考核活动了;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人家知道了这个“拼命”的电话,那会显得自己多么没有城府、没有风度啊! 俗话说“怕啥来啥”就在孔骥忧心忡忡的时候,省委组织部老杜把电话打到他家里。告诉他,中央考核组今天要到蓟原去,让他好好接待。最后,老杜又嘱咐他几句:你的考核材料我们已经写好了;中央考核组的人看了,还没有表态。这次考核组到蓟原,你们要拿出浑身解数搞好接待,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千万别捅出什么篓子来。 篓子,什么篓子?作为官船场的老油条,自己从省政府秘书长的岗位来到蓟原市委任书记,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所谓好好接待,不过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时送一个厚厚的大礼包,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办法;凭着自己多年的官场经验,他这当了“一把手”的人,可以不干事,不作为,但是得注意人际关系,不能得罪人。因此,他在工作中坚持把人际关系放在第一位,得罪人的事从来不干;伤人面子的事情往往都是退避三舍;虽然人缘不是太好,可也没有“死磕”的政敌。要说疏漏,昨天那个电话算是马失前蹄了,万一庾明抓住这件事,在考核组面前大做文章,自己这副省级的事儿可就悬了。 人就是这样,一些做过的事儿,不想则罢;一旦想起来,就会越想越后悔;市委书记孔骥就是这样,一个后悔的电话,搅得他心里烦烦的,连早饭都没 吃好。出了门,坐上车子,他还问懵懵地问秘书:“这车,往哪儿开呀?” “你不是说,要去高速公路出口迎接中央考核组吗?” “对对对,看我这脑子……” 说完,他又歉意地拍拍自己的头,故做出一副老态龙钟、记忆不佳的样子。 方才还呼呼急驰的车辆,来到高速公路入口处都乖乖地减了速,慢慢行至收费口排起了长队。左侧的出口,大客车、小轿车、运输卡车,一辆接一辆,慢慢被吐出来。路边上,站满了迎接上级机关客人的蓟原机关干部。 按照常规,中央考核组一般只在省城考核副省以上干部,很少到各市考核具体人选。这次,因为考核任务至关重要,为了保证考核的准确性,考核组长决定下到各市,亲自考核一下候补人选的政绩、名声,以增强对考核对象的直观印象,为向中央领导汇报做准备。而蓟原这个城市从成立至今,还没有接待过中央的考核组;所以,孔骥对省委组织部的指示不敢怠慢,昨天晚上,他就让市委办公厅通知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及市纪委、军分区的领导,今天停止一切活动,跟随他一齐到高速公路出口迎接中央考核组,以显示自己对考核组的尊重和对这项工作的重视。 吕强看到市里几大班子成员都来了,自然要显示一番自己的独特作用。 “去去去……” 看到路边站满的迎接客人的车辆人等,他挥挥手,开始了大清除。“你们这些人在这儿凑什么热闹?看不见孔书记在这儿迎接客人嘛!”吕强的“净场”很有效果。不一会儿,路边清静了许多,宽阔的公路缓冲带上,孔书记带领副市以上的干部们恭恭敬敬在站在那儿,令人看上去十分醒目。 车子一辆一辆地开出来,又雷馳电挚般地朝市区方向飞去。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开过来的车了里突然出现了一辆精致的进口面包车。这辆车的喇叭声沉闷闷的,听上去像是警笛的声音。 “来了,就是这一辆。” 吕强大喊一声。 随着他的喊声,孔骥带头启步,缓缓上前,欲与车上的考核组领导握手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