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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东西!”妇人气急败坏地打了少女一耳光,教训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娘亲白教你了么?”少女被打得流出了鼻血来,但仍是倔强地没有听从。妇人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须臾,下/身竟已流了一地的血。大夫方要为妇人诊治,妇人投过来的眼神却是刻毒无比,妇人的言语亦如刀剑一般:“都是你的过错!对了,还有你!”她仰起首来,瞪视着云奏:“是你们二人害得相公不要我了!全数是你们的过错,你们还害死了我的儿子!”云奏被妇人红口白牙地诬陷着,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不住苦笑。他当真是多管闲事了,但若是重来一遍,他亦会这么做。突地,他身后现出了一道银光,然而他并未觉察。那道银光直冲他的后心而去,幸而在没入他的皮rou前,“叮”地一声坠在了地上。见匕首无端脱手,中年男子大吃一惊:“你果然不是人!”云奏盯住中年男子,施施然地勾唇笑道:“你仅仅是披了一张人皮,便觉得自己是个人了么?”言罢,他行至叶长遥身侧,疲倦地道:“多谢你救了我,我累了。”“累了便去睡罢。”叶长遥见云奏脚步不稳,扶住了云奏。临走前,云奏问那大夫:“若是一早便让你接生,男胎可能平安降生?”大夫答道:“有可能。”男胎这两个字,云奏咬字咬得很重,他此问乃是故意为之,见中年男子满面悔恨,才觉得出了心口的些许恶气。叶长遥将云奏扶到了床榻上,躺下了。为了让云奏能睡得舒服些,他正要将蜡烛熄灭,却忽闻云奏道:“为何会有人将自己结发的妻子当做生儿子的工具?且这般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牲畜产子亦不容易,更何况是妇人了。又为何会有人觉得由大夫接生便是毁了清白?”“这世间上,有明有暗,有善有恶,有他那般不将妻子当人看待的丈夫,自然也有待妻子如珠似宝的丈夫,他结的孽果,等他下了地府,自然会遭到清算。至于那妇人,乃是女德思想的产物,无知愚昧,却又可悲可怜。”叶长遥熄灭了蜡烛,继而柔声道,“多想无用,睡罢。”“你抱着我睡可好?”云奏朝着叶长遥张开了双手。叶长遥脱去鞋履,一上得床榻,便被云奏抱住了。云奏又低喃着道:“那妇人恐怕活不了了,但我救不了她……”叶长遥低叹一声,轻抚着云奏的背脊,许久,云奏才睡了过去。一如云奏所料,次日,他与叶长遥一下楼,便听昨日帮忙烧热水的小二哥道:“人没了。”人没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没了……他很清楚妇人十之八/九并非失血而亡,而是自尽的。果然,他又听得小二哥续道:“那位夫人上吊自杀了,而她那人渣丈夫丢下尸体与女儿,提了行李便走了,连账都不肯结,竟是要我将他女儿卖了抵账。““那人渣欠了多少账?我帮他结罢。”他本以为最多不过几百文,未料想,那小二哥却道:“纹银一十两。”他奇道:“为何会花去一十两?”小二哥回答道:“那人渣住的是本客栈最贵的天字一号房,吃好喝好地住了半月,一十两不算多。”住的分明是天字一号房,妻子要生产了,却被赶去了柴房,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云奏怒极反笑:“他不会是觉得天字一号房染了血污便睡不得了罢?”小二哥义愤填膺地道:“我听那人渣说他打算等产婆来了,便去补眠,他还吩咐了女儿,若是生了儿子便唤醒他,若是生了赔钱货,便丢去河里淹死,免得浪费口粮。”云奏顿觉连提起那人渣都让他恶心不已,遂不再言语,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十两银子来,递予小二哥,又问道:“那少女在何处?”小二哥将云奏与叶长遥带到了柴房,妇人正躺于昨夜生产的简陋的床榻上,而少女则伏在妇人心口。听得动静,少女抬起首来,见是云、叶俩人,“咚”地跪在地上,先冲云奏磕了个头:“多谢公子救我娘亲。”而后,她又冲叶长遥磕了个头:“多谢公子救了我,还找了产婆来。”自己的确施救过,但妇人却仍是死了。云奏瞧了眼妇人的尸体,又去瞧少女。少女面容憔悴,但双目中却燃着光芒,昭示着其顽强的生命力。少女并未出声,但浑身上下的每一块皮rou、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都在坚定地道:“活下去,我要活下去!”薄命女·其三云奏低下身去,将少女从地上扶了起来,才向她解释她目前的境况:“那人渣……你爹爹他已经离开了,他欠了客栈纹银一十两,离开前将你押给了客栈抵账,这一十两我已经付清了。招娣姑娘,你今后有何打算?”听得招娣这个名字,少女浑身一颤,随即冷笑道:“我哪里能值纹银一十两?就算将我卖到青楼,我都值不了这么多银两,他将我押给客栈,显然不在乎我是否会被推入火坑,即便我被当作菜人,烹饪了送予达官贵人享用,他都不会伤心。”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面黄肌瘦,昨日瞧来还有些许稚嫩的眉眼,今日已不复见。那个人渣确如少女所言,并不在乎少女的死活,因为少女不过是赔钱货,无法为其传宗接代。女儿与儿子不是一样继承了父母的骨血么?云奏顿觉荒谬,又见少女收起了冷笑,对着他盈盈一拜:“从今往后,招娣任凭公子差使。”他仅仅是暂时在这客栈养伤,伤愈后,便须得与叶长遥一道启程去观翠山,此去山水迢迢,其中恐还有凶险,不能带上这少女,以免害了少女的性命。不及他开口拒绝,他身侧的叶长遥已抢先道:“我们尚有要事,不能带上你。”叶长遥的嗓音一如往常,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古怪。故而,他侧过了首去看叶长遥,叶长遥依旧戴着斗笠,纱布背后的眉眼似乎隐隐有些不快。他不明所以,半晌,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来:这叶长遥莫不是呷醋了罢?他心中生甜,暗暗地用食指剐蹭了一下叶长遥的掌心,才附和道:“抱歉,我们确实不能带上你,因此我才会问你今后有何打算。”掌心霎时热到了极致,好似有一种在光天化日之下偷情的错觉。叶长遥堪堪镇定了心神,却又被勾了一下尾指。少女并未发现云奏正在暗地里与叶长遥调情,不卑不亢地问道:“公子要我如何报答?”